这酒闻着也是有些度数的,如花花每次都满满的给对方添上,只盼望着这什么江阴侯早早醉晕过去。
如花花小心地坐在案席的边边角,一边一遍遍重复着给旁边人斟酒的动作,一边眼观六路的偷偷观察下宴席上众人。
厅内坐了十几个武将,其中最大的年纪,瞧着也不过中年。
酒过三巡,有些人举止已经随意起来,搂着身边侑酒的女姬动手动脚。
狗男人,一个个喝了酒就原形毕露了,怪不得周饶那女将军都不来这种场合。
如花花忍不住咬了咬唇,也幸亏身旁这江阴侯倒挺端着的,除了偶尔喊她倒酒都不搭理她,否则她觉得自己也难以招架。
如花花原本还想着,或许能借此听到些有关周饶的机密情报、军事部署之类。结果,这些个人在宴上一个个闭口不谈公事,不是客套的官腔,就是些没用的废话。
不知谁起了个头,一帮人轮流地来祝寿敬酒,一个个百般奉承讨好,轮番上前献着生辰礼。
有些是名刀名剑,有些是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看得人简直应接不暇。
也亏得这些人远在战前也能寻来这么些宝贝。
其间,花以朝说的话倒是不多,面上挂着些恣意的笑,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却是来之不拒,言语虽少却也得体,来敬酒的都给面子喝了,如花花在旁斟酒斟的手都酸了。
她都数不清自己给江阴侯斟了多少杯酒了,但这都已经是换了第三壶酒了,这人难道千杯不醉吗?
如花花心底有些犯嘀咕,早知道应该带上点蒙汗药,喝不醉他也药倒他。
她偷偷甩了甩发酸的手。
第三壶快见底儿,祝寿的人可算消停了,花以朝似乎是有些微醺了。他单手支在案上,用手指撑着额头,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大厅中间的歌舞,似乎没什么兴致的模样,目色始终淡淡的,面上连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花以朝情绪却依旧不是很高,道谢让人收了贺礼,举杯敬了满座之人,“盛情难却,我在此敬诸位一杯,。”
“侯爷客气。”
众人纷纷起身应和。
随着花以朝手中的酒盏落案,又是空杯了。
如花花微微抬了下眼睛,举起手中酒壶。她刚要倾身过去再给他斟酒,旁边的江阴侯却不知为何,忽地挡了她的手,兀自从她手中拿过酒壶,自斟了一杯。
斟完酒,就随手将酒壶放在了另一侧的手边。
大概是嫌她动作慢了。
如花花垂下眼睫,也不言语,安安生生地坐了回去。
他怎么还不醉……
如花花内心不住念叨着。
忽的,一道轻轻的“咕咕”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如花花心底蓦地一惊,曲起手肘捂住了空荡荡地肚子。
虽然场合不对,但这真不是她能控制的。
她现在只祈祷旁边人没有听见刚刚那细微的声音。
厅内歌舞正酣,丝竹声不绝于耳,台下人或许注意不到这边,可台上两人只间隔了小半臂的距离,那声音着实是掩盖不住。
花以朝淡淡侧眸,“饿了?”
能不饿吗?换成谁,空着肚子折腾一天能说不饿。
如花花手臂用力压了压空荡荡地腹部,轻轻朝花以朝摇了摇头,状若敬服地细声道,“回侯爷,没有。”
可话音落,肚子里又是一阵轻轻的“咕咕”声。
如花花脚趾忍不住缩了缩,她此时只想埋下头当鹌鹑了。
“撒谎。”两个字轻轻的砸在她耳边。
撒谎就撒谎吧,如花花自暴自弃地垂下了脑袋,不说话了。
其实她做丫鬟并不合格,若换做旁人,这般失仪,早已诚惶诚恐的请罪了,她却只是有些羞窘。
这种没教好的,也亏得管事的敢送上来,是冲着这张好颜色吧。也是拿他当酒色之徒了。
花以朝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随即,旁边有侍人靠近,躬身询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眼下什么时辰了?”花以朝问。
侍人恭声答道:“回侯爷,方酉时刚过半。”
花以朝点了点头,吩咐道:“换壶酒,上正食吧。”
“是,侯爷。”侍人恭敬地应了一声,端起快空了的酒盏躬身朝外退了出去。
不久,一群仆役小厮端着一道道美食佳肴穿过大厅鱼贯而入。
很快,每一张小案上都摆满了各类精心摆盘的珍馐。
酒醋的白腰子、三鲜笋炒的鹌子、整个的烤羊腿,膏肥脂满的酒酿醉蟹、炖的泛白的鱼羹……
热气氤氲,香气扑鼻。
这万恶又奢靡的宴席。
如花花暗自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案上琳琅满目的食物,转去看其他同命相连的伙伴。
花以朝抬手拿了一旁嵌着宝石的小刀,慢条斯理的从羊腿上片下了一块羊肉,又蘸了满满的蘸料。
烤的滋啦冒油的羊腿肉沾了蘸料,鲜香之味更是直扑鼻而来。
花以朝就着酒一口吞下,酒意上头,那一身如火如荼的红衣衬着微醺的面颊,又添了几分风流野性。
眼不见为净。左右酒壶她也够不到,如花花耷拉了脑袋,挪着膝盖悄悄往后退了退。
“小丫头。”
她身子刚挪开一点儿,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玩味的唤声。
如花花立时顿住身子,微微抬眸看向身旁的花以朝。
花以朝似乎有些半醉了,整个人懒懒地歪在椅背上,眼眸轻阖,慵懒地开口吩咐她道,“斟酒。”
他刚刚随手把酒壶放在左手边,自斟自饮半天,侍人换完新的也放在了那边,她都以为这江阴侯是把她的存在给忘了,这会儿倒是又想起她的存在来了。
“是。”如花花埋头低低应了一声。
酒壶放在花以朝左手边,她在花以朝右手边,中间还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她想要够到那酒壶,就要越过大半张案席。
为了防止衣裳贴到案上的那些食物,她只能膝行又往花以朝的身侧挪了挪,才倾身去够那侧的酒壶。
梳理整齐的发髻晃过眼前,擦过鼻尖,淡淡的脂粉香瞬时扑鼻而来。
这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笨蛋美人,规矩学得是一塌糊涂,人倒是意外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况且,那一双灵动的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