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岭的对峙
沐枫洛站在林绾墨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倒是林绾墨自己转过身来看着沐枫洛。
“这事情就先这样商定吧，我们赶路要紧。”
“容后再议吧。”沐枫洛对于方才的提议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此时在荒郊野岭之中同林绾墨争论这件没有结果的事情也着实不妥，也只能暂时应了她的话，容安顿了今晚之后再做打算。
于是，林绾墨径自转过身去，此番她却走在前面，全不顾跟在后面的沐枫洛。
“仍旧在生气吗？”沐枫洛跟在她的后面，隔了有半个时辰才缓声问道。
林绾墨脚下的步子滞了一下，三思之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径自往前走着。
沐枫洛见她不回答，紧走了两步跟她并肩而行，偏了头再次问她：“还是在生气吗？”
林绾墨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沐枫洛见状，又紧追了两步走在她的前面，转过身来背对着前路正脸看着她。
“吃醋生气了为什么不回答呢？”
“我没有。”林绾墨白了他一眼，“山路不必平常，你若是这样走，当心一会儿跌落下去。”
“若是跌落了下去能换你展颜一笑，却也是值得的。”沐枫洛朗声笑着，仍旧保持着倒退的姿势走路。
林绾墨拿他没有办法，于是只好停住脚步，无可奈何地看着他道：“方才不是说了，赶路要紧，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吗？”
“可我怕容后再议，你转眼便就不见了踪影。”沐枫洛摊开手，似乎无可奈何地说道。
林绾墨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沐枫洛，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不是彼时那个能够飞檐走壁来去无踪的赏金刺客了。这荒郊野岭，又是埋伏四起的地方，只怕我离开你，登时就丧了性命。”
“呸呸呸，说话怎么还是没个忌讳。”沐枫洛上前一步，用手捂住林绾墨的嘴，眉间都是嗔责的神情。
林绾墨拿下他的手，笑道：“不过就是说说，那里就这么容易自己将自己说死。若是这样灵，公子劫早就没命了。”
沐枫洛不说话，只是板着脸瞪着林绾墨。
林绾墨耐不过他不悦的目光，只好无奈地道：“好好好，我以后再不说了。”
“嗯，这才对。”沐枫洛微微笑了一声，用手抚了抚她的面颊，“我们先去鹰谷，然后再去肃慎。”
“不成，若你如你说的这样，你首要选择便该是去肃慎。沐枫洛，你是燕国一国之君，又是王朝列土封疆的诸侯，当以燕国为重，以王朝为重。”
沐枫洛摇头笑道：“燕国，王朝，若是同你相比，都算不上什么。”
“你……”林绾墨张了张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个男人，事事都以她为重，不管选择她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危险多少麻烦，沐枫洛从未曾犹豫过。
两个人安静地面对面站着，好一会儿，林绾墨才开口道：“沐枫洛，你就没有想过，如果你执意随我去鹰谷，肃慎被破，燕国陷入战乱，王朝边境岌岌可危，到时候你将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和骂名？”
“想过。”沐枫洛云淡风轻的微笑着回答。
“你想过？”林绾墨吃惊地看着他，“你权衡过利弊，思虑过前因后果，到了最后仍旧如此决定？”
“这并不需要权衡利弊，更不需要细细思量前因后果。绾墨，你远重要过你说的那些。”沐枫洛的手搭在林绾墨的肩头，“再说，即便是肃慎真的破了，最多就是燕国战乱，王朝边境还有昭国，不至于就岌岌可危。而且，骂名？呵，绾墨，你与我相处这许久，可曾见过我重视这些虚名？”
“可我在乎。”林绾墨握住沐枫洛的手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说过，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变成沐家的不肖子孙，还记得吗？”
“记得。”
“那么，出了这片林子，我们分道扬镳。你放心，我自然会找到人随我一起去鹰谷的。”
“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林绾墨下意识的问。话出了口才反应过来是什么，于是笑着摇了摇头：“我虽然怕却也不会因此而耽误了正事。不过，沐枫洛，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的确没有勇气面对你们的重逢。”
“为什么？”
林绾墨偏头想了很久，忽然笑道：“大约就是你当时见到我和月如钩重逢时的感受吧。你爱的人有一段你从来不曾参与，也永远不会有机会参与的过去。她和另外一个人有着可怕的默契，而你完全无法加入其中。”
沐枫洛呆了一呆，自顾自地摇头笑了一声：“原来，这些你都知道。”
“我也是忽然之间知道的。”林绾墨温和地回以一笑，“只是，我没有你那么勇敢，所以只能逃避。”
“那就答应我随你去鹰谷便是，何必如此纠结？”
“当然不行。”
“肃慎的事……”
“并无大碍，你说的话我自然相信，但是沐枫洛，如果不去，你自己的心里会放心吗？那位姑娘为了你韶华空负，眼下又有可能处于危险境地，你扪心自问能够放心吗？”
“我……”沐枫洛一下子被林绾墨给问住了，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对他了如指掌的女人。他们彼此都太清楚对方的心思和心性，这是好，可又何尝不是一种缺点？
林绾墨见他哑口无言，于是笑了起来：“不管你随她心里是否存了爱慕，她爱慕你总是没有错的。而你也确然是觉得有愧与她，所以于情于理你说要去看一看都应该。换成我面对月如钩在如此境地，估计不会同你商量就去看他了。”
沐枫洛安静地听着，上半句还觉得林绾墨真是贤良淑德的典范，下半句入耳便觉得心里往出冒酸气。
“此事再议。”沐枫洛一副无可置疑的口吻回答道。
“沐枫洛，你莫非是打定了心思定要让我随你一起去肃慎吗？”林绾墨见同他说了如此许多，竟到了最后是如此回答，不由得心中有些恼怒。她已然如此明事理，这个家伙还打算如何？
沐枫洛瞄了一眼已经隐隐有几分怒发冲冠势头的林绾墨，悠然回答：“此行既然是来护着你的，就绝不能放你一个人离开。我并不怀疑你在江湖上能够找到帮手，但是我也不怀疑你绝对找不到我这样好的帮手。”
“喂，此话未免小看我了。”
“放眼天下，能让你如此放心跟随的，除了我，还有……别人吗？”沐枫洛垂头凑了过来，一副威胁的样子，眯起眼睛来从缝隙里盯着林绾墨。
目光凛冽，带着十足威胁，林绾墨缩了一下头，低声嗫喏：“算你说对了，确实没有。”
“如此便好，我们走吧。”沐枫洛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来，转手揽过林绾墨，缓慢地走在山间小路之上。
两个人耽搁了许久，故而眼见着天要黑了也未曾找到宿头。正以为是要在这山中露宿的时候，可巧柳暗花明之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茅草屋。
屋子不大，只有一间，外面用篱笆随便的圈了一个院子。院子的里面摆着一张破旧的木头八仙桌，桌子四边都是长条凳子。桌子上放着茶壶茶碗，看起来虽然旧却是干净。
“看来，我们今晚有地方住了。”沐枫洛遥指山坡之下的那个小茅草屋笑道。
林绾墨打量了一下那个屋子，转过头来看着沐枫洛问：“这屋子出现得太巧了，会不会有诈？”
“就算有诈，我们将里面的人轰出来便是，总好过在外面歇一夜，不是吗？”沐枫洛看似丝毫不将埋伏的人放在心上一样。
林绾墨略微沉吟了一下，像是被沐枫洛的豪气感染了一样，扬声笑道：“也对，何必畏首畏尾，反而亏了自己呢？”
沐枫洛一笑，拉着林绾墨的手缓步下了山坡，一直走到那个茅草屋的前面。篱笆墙上有一块残缺的地方，用篱笆编织成了一个门，勉强遮挡一下。
林绾墨和沐枫洛就站在门口，向着院子里面张望并没有看到人。而那茅草屋的窗子上也是漆黑一片，若非主人已经睡下，那便是根本没有人了。
沐枫洛将林绾墨挡在身后，朗声问道：“请问，屋子里有人吗？”
声音是带了几分内力在的，故而若是屋子里有人，哪怕是睡下了都能够听见。
果然，不一时林绾墨看见茅草屋中亮起了一盏灯，一个人佝偻的人影在窗上晃了一晃，继而听见“吱呀”一声，门被缓慢地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谁啊？”是一位老者，披着一个破旧的袍子，佝偻着身躯，行动很是缓慢。他已经完全白了头发，脸上的皱纹也显出他已经历经沧桑。老人家走路总是很慢，所以他也几乎是挪着来到门口的。
林绾墨转步上前，与沐枫洛对视了一眼，沐枫洛并未说什么，但心中已然对这老者起了防范之心。
林绾墨一笑，开口回答：“这位老者，我们两个是赶路的。贪路错过了宿头，请问能不能在您这里借宿一夜？”
“借宿啊？”老者犹犹豫豫了许久，才缓慢地道：“行啊，你们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