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选妃（1）
吴府门前此刻已停了一辆宫中派出的马车，两匹皇家专用的纯种大黑骡吐着白气等着茹荃。十一月初一，空气中寒气渐重，吴府门前两棵古银杏已经落得光秃秃地，整个街道人烟稀索，茹荃裹了裹身上的枣红披风，回头望了一眼送出来的吴家人，目光停在二少奶奶高高耸着的肚子上，又在二小姐满脸麻坑的脸上顿了顿，觉得自己那份把吴家砸烂的心气儿已经泄了大半。
“可怜。”她叹了一声，奇怪自己竟然开始可怜起这群作威作福多年的吴家人。
“荃儿。”吴俊凑上去叫住了茹荃，低沉着声音说道：“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若是今日落选，爹也必恭恭敬敬地迎你回来，给你找个好人家。”
茹荃看着一脸虔诚的吴俊，催动眉心的读心术，竟全是虚情假意。盯着这从未爱过她一天的亲生父亲的脸看了看，便转身上了马车。
一路疾驰。
皇宫已近在眼前，穿过角门，随车的太监喊了一声：“小姐，到了。”便轻轻掀开了车帘。
眼前，紫红色的宫墙森严壁垒，茹荃感觉心口一阵憋闷。
下车后，随着一位姑姑到了一个偏殿内，其他五府的小姐早已等在里面，一人一把软椅，正闲聊着什么。
见茹荃进来，一个女子首先打了一声招呼：“五小姐，这边来叙叙。”
“你认得我？”茹荃不禁有些惊讶，眼前这满脸热情的小姐她可一点不认得。
“我哪里认得你，只是我们五个都自报家门了，只缺吴府的小姐没到，可不就是你了吗？”女子说罢，拿起锦帕掩口而笑，大家闺秀气十足。
茹荃并不喜交际，但看着此女热情邀请，便朝那剩下的一张椅子走去，刚走过去准备坐下，却见旁边的女子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道：“搬到别处去坐吧，一个丫鬟生的庶女，何必在这里讨人嫌。”
“哎呦，这儿又是哪儿来的钉子，没人招惹竟自己扎人了？哪个府的。也让我见识见识？”茹荃本想安安静静地挺到选妃结束，没成想这女子反而有意挑衅，倦怠的精神此刻也提起了八分，一双杏目冷冷地睨着女子。
“原来是个庶女，怎地庶女也能来参选太子妃？”挑衅的女子未答话，另一个女子却又出来火上浇油，接着又替她报了家门：“这位是大将军王镇之女，王府大小姐，嫡女。”
女子特意将嫡女二字重读，想要给茹荃难堪。
“呦！那不就是亲戚吗？”茹荃一听大将军王镇便知道，这边是吴府大夫人王氏的内侄女了。
“谁和你是亲戚，少来攀亲，一个丫鬟生养的，怎么就成了我们王家的亲戚？”王家大小姐直将眼白都要翻出来了，一张锥子脸上两个丹凤眼里满满的都是鄙夷。
“呵呵，不过就是客气一句，竟就当真了，你也不回去问问你那姑姑是如何哭丧着脸求我来的？哦，我想起来了，若是我触怒龙颜诛九族的话，恐怕你也跑不掉吧？是不是亲戚，就等那时再说。”
皇上驾到！一个太监尖着嗓子划破了几个女子间紧张的气氛，远远地，一张黄色的龙榻被四个太监抬了进来。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周贵妃驾到！
听闻太监通报，几个女子赶忙起身行礼，头也不敢抬起，只有茹荃抬头看了一眼从她面前过去的皇上——病歪歪的，恐怕已是时日无多。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一后一妃，均是华贵异常的装扮，但都又极其素简。
抬至殿中，几个太监将龙榻安置好，皇上勉强支起身体，用目光扫了一眼面前不远处立着的六个女子。
“平身吧。”皇上轻声说，旁边的太监则如扩音器般复述了一遍：平身——
几个女子谢恩起身，仍是不敢抬头，其中两个胆小的更是紧张得浑身发抖。
“朕，本想召你们进内殿来叙，但里面都是药气，女子不喜那味道，朕又想透透气，便来这外殿见见。”说着皇上停了停，又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你们都是我朝中重臣之女，朕自然是爱惜胜过他人，都不必害怕，第一次进宫难免紧张，有什么差池朕不怪罪便是。”说罢，皇上又喘了几喘，更显虚弱之态。
“皇上，您且歇歇，臣妾提问可好？”身着黄色锦袍的皇后轻声道。而周贵妃则不动声色，一声不吭仿佛并没有这个人。
见皇上点头，皇后示意太监将各府小姐一一介绍一遍。太监领命便念到：王碧玟，中军都督王镇长女。
王碧玟连忙盈盈一拜，口道：“皇上万安、皇后万安。”
“抬起头来。”皇后道。王碧玟便满脸笑意地抬起头，要说她生的丑，那确实不公，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十分秀气，但一双丹凤眼却略添几分贼气，长长的洁白的脖子成了她最美的地方，一袭红衣夺目耀眼，几支厚金簪子贵气非常，让人过目难忘。
皇后看了看王碧玟，问道：“可曾读过什么书？”
“回皇后娘娘的话，小女素喜诗书，四书五经女诫论语都读的。”
“哦？”皇后本想随口问问，没想到却遇见个书虫，便又问道：“读了这么多书，最喜爱哪个句子，说来听听？”
“小女愚钝，未曾领悟其中深意，只觉得论语中的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极好的。”王碧玟独捡出一句最熟的来说，自是风险最小。
“嗯”皇后略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而太监便报出下一人的来头。“柏澜汐，杭州知府柏林之女。”
茹荃一看，这柏澜汐正是一开始热情招呼她的那个女子，典型的江南水乡美女，身姿轻盈，眉间满是少女才有的天真烂漫。
“民女柏澜汐给皇上请安，给皇后请安，给周贵妃请安。”
茹荃心下一喜，这举止谈吐，必是入选无疑，说不定做太子正妃的便是她了。
皇后不作声，却瞥了一眼周贵妃，寻思让她也问上一问，毕竟她才是太子生母。
而周贵妃明知皇后等她的意思，仍是不语，只是直勾勾地将眼前的几个女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女子生得温婉可人，倒是不错。”皇上忽然开口，让跪在下面的柏澜汐既惊又喜，便接话说道：“谢皇上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然而换来得确是皇后的一句：“就是规矩差了点，不该回话的时候竟自己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