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多谢二位。”
正堂中,方隋郑重拱手说道。
话虽如此,可他的双眼则深深地看着徐琬,无任何的情愫,多是复杂和佩服。
方余夫妻都受着大大小小的伤,几人合力把三位黑衣人用麻绳捆好,关进后院之后,夫妻两先行回房去处理伤处上药。
古人有男女不同堂一说,这位方先生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出对徐琬看不惯,也令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褚渊冷淡道:“方先生不如早点审问出是何人痛下杀手,莫要日后给村子惹来祸事才好。”
方隋不但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不悦,相反更是郑重地应承道:
“此事方某必然会追查到底,不会连累到村里人的安危。”
他亲自为两人斟茶,一脸正色地问道:“还不知道两位贵姓?”
褚渊简短地道了个“褚”字。
方隋却是并不满足,继而看向徐琬,意思明显,在求问她的姓氏。
毕竟,今日实则出手的只有这小姑娘一人,方隋私心里当作恩人的也只有她。
徐琬品了一口刚沏出的上好龙井,慢腾腾地回道:
“方先生可以唤我徐琬。”
穿到清苦的人家,得攒多少银票她才舍得买一丢丢茶叶,泡来润润口。趁着这会儿白赠的一杯热茶,徐琬恨不得连茶渣都嚼碎吞下。
方先生见她仍是无邪的的年纪,却有一身不凡的身手,着实感到诧异。
他生出好奇之心,逐是开口问道:“徐姑娘瞧着年岁不大,怎的会有一身功夫出神入化…”
论要文人夸赞人,徐琬听得心里舒畅,虽说其中有夸张的意思在,可谁还不喜欢听两句好话。
她心绪畅通地持着恬静的笑意,看得褚渊的胸膛如擂鼓一般震响。
一个敢夸,一个敢接。
怎么瞧都有些不妙……
这方先生看着年纪大了点,可他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更是不缺钱花,可不是年青姑娘首选的人物。
徐琬若是知悉他心中所思,绝对要喷他一嘴。看不起谁呢,居然敢把她想得那么市侩。
她是市侩,可也不至于为了些许利益,出卖自己,委曲求全找一个年纪可以当爹的男人。
褚渊轻咳一声,紧绷着脸纠正道:“方先生,不是徐姑娘,是褚家娘子。”
此言一出,方隋意味不明地凝视着他。便是徐琬也终是从茶盏里收回眸光,转而抬起惊讶的小脸看向他。
方隋到底年长于他们,很是得体地改口道:“抱歉,褚家娘子,敢问师从何人?”
徐琬下意识回道:“跆……”
话音刚出,她心弦一紧,又是察觉到褚渊跳动的黑眸,打着哈哈继续道:
“自然是师从家父。家父从前是位镖师,会一点手脚功夫。”
她说的半真半假,可方隋并没有看穿,很是从容地颔首。
窗外折射进堂中的白光明显有变弱消失的迹象,四周也逐渐的暗淡无光。
方隋也知耽误两人的时辰,不好在留人,随即开口提起正事道:
“方某前些时候在村里遇到一位名唤褚申的孩童,不知他可是与你们一个褚家?”
初听闻褚渊道明他姓褚时,方隋立时便想到那位胆大的男童。
且观褚渊面相不同寻常,没有一丝乡野糙汉的粗蛮,反倒是透露着一股斯文的气息,方隋直觉此人绝非池中物。
闻言,褚渊与她相视一眼,回答道:“正是。”
徐琬心中早已雀跃不已,瞌睡时候,有人给送枕头,那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啊。
方隋了然于胸,他浅笑道:“两位大概听说了方家打算开学堂之事,不知可愿意送他来随我读书?”
褚渊也没想到,徐琬在心里打算的事,还没一个时辰就要成真了。
严重怀疑她是身上安着心想事成的开关…
至此,褚渊对待这位方先生的态度才稍微和善了些。
他郑重地向方先生拱了拱手,“自然是愿意的。”
两人不知方隋听到后,心中竟也是暗暗松了口气,他并不喜欢欠人情。能叫双方都乐意的事,这一桩确实算得上极好。
本是到了这个时候,该是两人告辞的时候,褚渊已经准备起身…
身旁之人仍旧坐定,她目视着方先生,神色自若地开口道:
“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敢问方先生的学堂可否容许年岁大的学生的听学?”
不等方先生开口,徐琬已将想好的一番措辞一一说出口。
“不瞒方先生,家中婆母娘家曾也兴旺过,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她的愿望便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够读书…”
白氏无意间成为了徐琬的借口,褚渊侧视着她面不改色地编造故事,黑眸闪了闪。为了他们,她当真是煞费苦心。
因着各有心思,使得他们并没有捕捉到方隋面上飞瞬即逝的沉痛。
方隋脑海间闪过过往的画面…心中钝痛难忍,他轻吁了一口浊气,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
话中添了敷衍之意,“空暇时可以。”
见他应承,徐琬心事卸下一桩,以神色示意身旁褚渊,两人同时站起身来。
“多谢方先生款待,我们便告辞了。”
……
邓苗跑离方家后,一路到褚家大门外,可是门被落锁,徐琬他们应是不在。
她不免感到失望,一时间竟然无处可去。
来回穿梭在村里,等到天色渐暗,她反应过来时,居然忘记去找人前往方家帮忙…邓苗气馁地猛挥了下大腿发泄。
此时周边已有断断续续从附近山里传来的兽叫声,她满身都是恐惧,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无可奈何下,她只能再次返回去方家去。哪怕看一眼也好,至少让她良心能安。
方家院外可见里面的灯火阑珊,竟与往常并无差异。
使得邓苗诧异的同时,心里又抱着些许的期待,希望方余能够打赢黑衣人。
她悄声推开大门…
寻娘的两只手臂捆上白白的布条,端着一碗汤药正行院子里走过。
邓苗顿时欣喜若狂,她猛推开大门,叫了一声“寻姨”!
闻声,寻娘身型顿了一下,缓缓地转过头看她。
只见她一脸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狼狈的看不清她的脸。
然,寻娘却只一眼看出她的懦弱。
遇事抛下救命恩人逃跑,事后安定方才回来团聚。又何必呢…?
回想起午后那位身姿飒爽的小姑娘…哦不…寻娘已从主子口中的得知那是位嫁做人妇的小娘子。
她像是用钉子刻在寻娘的脑海里一般,怎么也甩不掉。
若不是方余和她都受了些轻伤,又要审问扣押在后院的三位黑衣人。当时寻娘真的很想问她一句,是否愿意接她衣钵…她愿传授给她毕生所学。
而邓苗,寻娘对她比以往更是冷淡了。如此冷心之人,真没必要多加纠缠。
仅仅与她点头示意,端着汤药继续踱步回客厢。
邓苗对此毫无知觉,她提着心终于落下,大松一口气,灰溜溜地跑回偏厢中。
暗道:总算可以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