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村子东面的方家要办学堂一事，通过村长各家各户地告知，村里人尽数心中都有数。
比起富贵人家，贫苦的人家应当更是迫切希望读书上学堂，因为他们身无长物，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可以改变命运。
贫困学子中进士入朝堂的典故不再少数，民间也流传各种改编过的故事。因而，百姓们心里是有多遐想，期望着家里也能出一个聪慧过人的读书人。
落实在村长手里的名册拢共有十八人，还是一些人家行牙缝里挤出的银钱，豁出去想供孩子读书。
为了这本兴许可以改变九渠村命运的名册，李村长携带长孙，亲自走了一趟方家。
方隋正式见到这位看似朴实，实则心里存有公允的李村长。
“是李村长吧，两位请坐。”
这座宅院此前交代李村长手里时，里面空空，眼下牌匾一更换，里面已经大变样了。
看得李村长一阵的吃惊，方家的手笔完全不亚于从前的地主…
尽量镇定的走到边椅上坐下，而年纪尚轻的李敬就没坐的那个必要了。他不过是跟来壮势，用不着他开口。
李村长郑重地将名册递过去，问候一声：“方先生。”
方余紧跟着向两人奉茶，随后退到门边，丝毫不见参与打搅。
落在李村长眼里，更是觉得方家连区区下人都是如此精明能干，想来这位方先生的本事只会更上一层楼。
方隋慢腾腾地品了一口茶，抬眼说道：“李村长有话不妨直言。”
不提他捏着名册的力度有多强劲，名册送到方隋的茶桌旁时，方隋一眼注意到上面有一个深深的指印。
李村长知道有些话该由他这个一村家长来问出口，好比日后引发什么不愉快的事好。
他垂下眼道：“按照方先生的意思，我将这件事一一俱细告知下去。方先生初入此地，应当也看得出这村子贫苦，能够舍出一笔银子给子女买纸笔的人家，极度少数。”
“村子有一百二十八户人家，到昨日止，村子里一共有十八户愿意将孩子送来。”
方隋淡淡地点点头，缓缓说道：“此名册并不是最终定下的名册。方某会根据村长给的名册，召见一位位孩童。需要当面询问他们几个问题，从中挑选十一人入学。”
这是在十八人中要划掉近一半的孩童…不过村长很快想明白其中，物以稀为贵，便是学子也是如此，一个村子不可能同时出十八个天资聪明的……
李村长直接了当地点头回道：“方先生为先生，自然要听从方先生的意思。”
方隋轻轻搁置下茶盏，眼眸深邃地注视着李村长。
“这件事仍需要村长相助，方某于村子里的人家素不相识。”
“应当的应当的，方先生挑选好吉日，我便将孩子领来见。”
李村长年过半百，早已掌握与人相处交谈之道。他不过分自卑谦虚，依然坚守着自身的谨慎和平和，是许多平常人无法达到的。
李村长扫过方隋的脸色，问道：“恕我直言，方先生为何定下十一人？可有何意义？”
活到这把年纪，他至今没有听到过学堂十一学子的流传，更想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何在。
闻言，方隋顿了顿身子，他居然耐心与他解释道：“共收学子十二人，其中一人已经定下名册。”
李村长惊讶抬头，一方面觉得方家手脚快、一方面又忐忑不是村子里的孩童……
方隋轻掠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
于是，冠冕堂皇地说道：“李村长应该也识的，褚家褚申。”
……
徐琬原本计划着，今日前去县城摆摊，顺带上小豆子。
小家伙平日玩遍村子的各个角落，至今没有出过村门。带他去见识见识县城的热闹喧哗，再是采买文房四宝，方家即日开学，得提前准备。
小豆子刚一听闻，便高兴地蹦起。
“好也！嫂子我会给你和大哥好好干活的。”
徐琬背上竹篓，揉了揉他有些扎手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又不是让你去帮忙，你去见识见识，于你日后读书有帮助。”
小豆子如今发自内心的钦佩这位嫂子，对她的话是全然相信。
他忙点头应道：“我一定好好看看。”
三人临走前，站在西屋门外和白氏说道：“阿娘，我们这就去了。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白氏半靠在床榻上，笑眯眯地点头回道：“放心吧，阿娘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且放心去吧。”
她继而瞄向个头最小的小豆子，温声交代道：“豆子跟进大哥嫂子，别贪玩乱跑。”
门关上前，白氏听到小豆子洪亮的声音“知道了”。
朱二叔见今儿多出一个小豆丁，不由稀罕地多看了小豆子两眼。
他笑声爽朗地说：“豆子都长这么大了，再过几年，该与你大哥一般高了。”
小豆子记得这位朱二叔，平常在村子里也曾遇见几回。
不明白又不是三五年不见，朱二叔的感概得来的奇妙。可他到底是个懂事的，端端正正地坐在褚渊身边，探出脑袋。
小豆子笑呵呵地回道：“朱二叔，您也越来越精神啦。”
果然，年纪大的长辈都喜好听点吉祥话。闻言，朱二叔的笑声越发大，车后三人都能感觉到牛车在颤抖。
“好小子，真会说话。”
“坐稳啦！”
随着朱二叔一声令下，牛车徐徐向前行驶着。
坐在对面的徐琬揶揄地看着小豆子日渐圆润的脸蛋，小声说道：“你个小机灵鬼。”
小豆子今儿明显心绪极其愉悦，离家之后，笑容就再也没有消失过。
他调皮地挪动着屁股，呵呵笑道：“这牛车坐的好舒服呀，赶路都快了。”
头一回做牛车，小家伙好奇的不得了，一会儿东摸摸，一会儿西摸摸。
褚渊看着小孩儿这副样子，心酸了一下。
淡声问道：“你喜欢坐牛车？”
小豆子连忙缩回手，羞涩地低下头，突然不说话了。
他也知晓一辆牛车要花去多少银子，自从爹去世后，家里重担由大哥担起，他便很少再提过喜欢二字…
徐琬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一时间，两道视线注视着他。
他不得不怯生生地说：“今日坐过已经足够了。”
八九岁的年纪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换做现代八九岁的娃儿，想要什么不给买，能躺地上把自己整成一个人形扫把。
徐琬暗暗想着，买辆牛车的日子也该提上日程。
这时候，褚渊缓缓开口道：“日后大哥会让你想坐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