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桌经历多少个春夏秋冬,面上有许多弯弯曲曲的裂痕,更加印证它待在褚家年岁已久。
早饭是一碟韭菜鸡蛋饼,配上热乎乎的杂粮粥。
徐琬刚刚吸溜一口,还没有咽下。便因对面小豆子一脸精彩描述的事,呛得直锤着胸脯直不停咳嗽。
缓解那股不适感,她不敢置信的地问道:“什…什么?”
小豆子眨巴眨巴圆眼睛,十分好心地替她再重复说一遍。
“隔壁家二叔昨夜跟李寡妇厮混,被半个村的叔伯婶娘堵在屋子里。”
白氏吃相文雅,小口小口地吃着鸡蛋煎饼,逐然露出讶然之色。
眨眼的工夫,一桌子四口人,有三人皆将目光凝聚在突然威武的小豆子身上。
小豆子腼腆一笑,将他从玩伴口中听来的消息继续说道:“褚立他娘也在场呢。狗娃他娘说,当时褚立他娘气得挥着拳头直往李寡妇脸上打,李寡妇被打的鼻青脸肿,差点儿破相了呢。”
“狗娃他娘还说,打得好打得妙,谁让她勾搭别人丈夫,不知廉耻,应该打!”
接收到家里人期盼他透露更多的目光,小豆子拧着眉毛想了想,慢慢地说:
“后面村长来了,褚立他娘闹着让村长给她做主,把两个奸夫淫妇浸猪笼,沉河淹死得了。村里有人赞同,有人不赞同。赞同的大多是女人,不赞同的大多是男人。”
听得懵懂的孩童说到“奸夫淫妇”二字,白氏不由皱起眉眼。
当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这褚老二一家子是撞邪了不成,一桩未平一桩又起。难不成这褚家祖上良善的品性,俱都传给了已过世的褚山..?褚海丁点儿没有占到。此时越看褚海越像是路边捡来的,跟褚山不似一家人。
从前白氏初来乍到,也不是没有好奇的妇人围绕在她身边,从她们主动说出口的那些过往旧事,白氏私认为褚家一代代皆是勤勤恳恳之辈……
她恍然自己想得远了,顿时收回心绪,出声问道:“村长怎么处理这桩丑事?”
小豆子愣了愣,才应答道:“村长很为难的,毕竟村子里好久没有闹出人命。可褚立他娘又不好摆平,最后是二叔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他压低声音,粗着嗓子学起那一幕:“春花…春花…你相信我,咱们夫妻多年,要不是她勾引我,我怎么会犯糊涂呢…春花…饶了我吧,往后我什么事都听你的,再不也花天酒地,和你好好过日子…”
“村里人觉得沉入河底那不是脏了水,日后谁还敢喝。最后也都默声认同。”
徐琬挨着褚渊坐,这些日子培养出的默契,令他们同一时刻扭头看向对方。
有些话不需要明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俩人眸光里是相似的一言难尽,的确是褚老二能做出来的事啊——
白氏良久无言。
如此,褚老二一家必然再度将褚家推到风尖浪口上。
好在她们此前早已与他们分家,要不然连带着家里的孩子,往后都要叫人看轻了。
小豆子发觉气氛沉闷,不由继续说完。
“然后褚立他娘答应了,村长拍板许可。而李寡妇就没有这么好过啦,村长放话,让她在今日傍晚之前,搬离九渠村!”
到这里,这桩丑事算是最好的安排。
一个巴掌拍不响,对于褚老二轻而易举得到宽恕,徐琬不敢苟同,却也不会同情李寡妇不入流的行为。即使牛春花再怎么不堪,也不能成为插入别人家庭的借口。
徐琬察觉眼下正是个合适的时机,既然话谈半段,后半段就由她来补上。
她一脸正色地看向白氏,说:“阿娘,咱们村子新搬来的方家打算在村里办学堂。方家家主前些日子在村子里遇到小豆子,觉得他聪慧,昨儿知会我们,小豆子到时候也去上学堂。”
一口气表述完,眼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白氏的神色。
初时,白氏听到“方”一字,愣了一瞬,再是觉得普天之下不可能那么多巧合,光顾着替小豆子高兴。
“甚好,甚好。”
在听得白氏掺杂着喜悦地声音,她方才松了口气,随着她露出笑颜。
到底家中白氏这个长辈犹在,事关家里的小辈,她这个嫂子不能逾矩。
话落半息,白氏的眼眸移至未发一语的褚渊处,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心里五味杂陈,
可惜锦书自小早慧,于读书一事上有着过于常人的天赋。命不由人……是她没让这孩子得到机遇,尽逝岁月至今。
徐琬敏锐地捕捉到那一抹似伤感的眼光,搁在桌下的手轻轻扯了扯褚渊的袖摆。
褚渊得到她的提示,后知后觉的看向白氏,淡然处之道:“阿娘,儿也会自学一试。”
闻言,白氏露出惊愕的神情,待她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眼眶蓦地湿润。
唯独小豆子看不穿大人之间的弯弯道道,他充满好奇地问道:
“嫂子,是那日我告诉你们那位…有点古怪的人吗?”
徐琬没忍住笑了,她点头示意。
却闻白氏沉声说道:“豆子不可没大没小,此后进了学堂,该唤先生!”
小豆子眼中全是对学堂的向往,深怕惹得白氏生气,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阿娘…”
……
李家昨儿一夜过去,院子里添了密密麻麻的足印。
鸡鸣声未起的时候,李翠红早已转醒。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是后半夜没能安枕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