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
听声音,安王便知道贵妃教的好儿子、以和睦兄弟而得臣属拥戴的大哥商稷琮到了。
本来还奇怪呢,以前只要单独面见帝君,他总是会恰巧前来,现在才到,已是很不正常的事。
冷冷一笑,收敛情绪,迎了出去:
“大哥一向可好?”
商稷琮身穿宝蓝色如意纹滚边锦袍,白皮肤,瘦高个,桃花眼,唇角微翘,自然带笑。
热情地上前抱住安王商稷言:“四弟,几年不见,大哥可担心了。”
担心?担心自己不死吧?!
“稷言谢大哥关心。”
“自家兄弟,客套什么!”
看商稷言不冷不热的,商稷琮眉头动了动,很快又是满脸笑意:
“父君常常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作为长兄关心弟弟,哪里能当一个谢字!走走走,兄弟们还等着见你,想听你说说西北蛮族的稀罕事。”
“父君正在更衣,要不,我们等父君一道?”
帝君欢快的笑声传来:“不用不用,你们先去吧,兄弟之间就该这般亲厚。”
“是,儿臣遵命。”
“儿臣告退。”
太液池馆阁林立,仙山玉露,山水相映,水草繁茂,禽鸟成群。
穿过长廊,绕过水榭,踏上高阶,便是作为表演场所的瀛洲台。
“师傅!”
秦大人正心神烦乱地站在小屋窗边,听见动静回头,脸色黑沉沉的。
待翠儿掩上门出去,厉声喝问:
“怎么回事?居然会出这样的纰漏!你不知道今天对你是何等重要吗?敢情就我一个人在这里着急?!”
“师傅,您别生气好吗?都怪徒儿大意了。”
“你还真是..也怪我,一直让居宝伺候你,让你连自己的侍女都不认识。这下齐全了吧?我让居宝出去迎你,碰见没?”
又连连摆手:“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我怎么糊涂了。赶紧地,你的舞衣在这里,先换上,洗把脸,再上妆梳头。”
洛儿又是想笑又是发酸,拽住秦大人衣袖甩两甩,低着头嗫嚅着:
“师傅,您先别急,还有个麻烦事。”
洛儿将包袱打开,取出纱衣:
“他们把纱衣毁掉了。”
秦大人惊愕地张大了嘴:“这么大的洞?怎么办?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要你防着点吗?才这么两天,如何又让他们得手了?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想被治罪好逞了他们的心是不是?”
“师傅,我错了。事情已经这样,能怎么办?纱衣穿不穿无所谓,只要师傅能保我上台,我保证,一定不会让师傅丢脸。”
秦大人咬着嘴唇:“谁会阻止你上台?不行,得防着点。你赶紧准备,我出去一趟。”
洛儿换上舞衣,换上鞋,洗了脸,自己开始化妆。
帝君子女甚多,大殿下刚把安王拉到蓬莱阁,就被一群唧唧喳喳的弟弟妹妹围住了。
“四哥,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蓉蓝,卿染,自然有的。宫宴过后派人送来。”
两位公主年方十二,长得玉雪可爱。
不由想起姐姐攸鱼,安王心中一阵刺痛。
两位教养姑姑将公主带到一旁:
“安王殿下是去打仗,不是游玩的,怎能要礼物呢!”
又笑着道歉:“安王殿下自便,公主说的孩子话,不必当真。奴婢会照顾好公主。”
蓉蓝公主母妃白婕妤,位分不高,教养姑姑又是贵妃娘娘指派,根本不敢多话。
而卿染公主可是贵妃亲生,哪里将教养姑姑放在眼里:
“他是我四哥,给我带礼物怎么了?你是教养姑姑,不是我的母妃,想教训我,哼,胆还不小。”
“奴婢逾越了。”
卿染昂着头:“今天我还要跟四哥喝一杯呢,谁敢拦我,大嘴巴子伺候。”
二殿下稷则握住安王的手:
“四弟,这次立下大功,捣了北胡王庭,可喜可贺。看,这手都粗糙了。”
安王不喜他人碰触,退后一步:
“谢谢二哥关心。二哥,二嫂没来?”
“在左近玉犀阁,与岳母说话呢。”
商稷则性子温暖和煦,小时候与安王关系最好,为丽妃所出。
看安王冷淡,他的眼神黯然。
三殿下稷远二十有二,清雅俊秀,容妃所出,站在一边笑着,并不上前寒暄。
稷琮拿来酒壶,又令侍女拿来玉杯:“你我兄弟先喝一杯再说。也许,很快就能喝到四弟的喜酒了,干!”
说罢,喝尽杯中酒,桃花眼闪着意味莫明的光芒。
“喜酒啊?弟弟还没想过呢。”
安王喝了酒,将杯子扔给侍女。
这时,姚公公进了蓬莱阁:
“帝君升座,跪!”
“帝君万福!”
“唰啦”一下,跪倒一片。
“太后娘娘凤临,贵妃娘娘驾临,跪!”
“太后娘娘金安,贵妃娘娘圣安。”
“免礼,请起。”
低阶妃嫔鱼贯而入,分列两排,待帝君手一挥,方坐在了各自的席案前。
一时间欢声笑语在蓬莱阁此起彼伏。
安王想起刚才的称贺,心中一紧:圣安?贵妃莫非快要成为新的圣母娘娘了?
不行!那是母亲的位置,那是不可取代的。
“言儿,过来。”
太后娘娘宁氏,与贵妃娘娘乃亲姑侄,对卿染公主最是喜欢。
安王与祖母并不亲厚,却也不能在此时下太后娘娘的面子。
“孙儿见过太后娘娘。”
“这孩子,既然自称孙儿,可见还是认我这个祖母的。”
“是,孙儿见过祖母。”
太后一脸慈祥地点头:“言儿乖孙,过来,让祖母看看。”
太后看着商稷言,眉眼间露出那个女人的模样,让人不喜。
经过战场磨砺的孤傲小子,已经逐渐露出他的锋芒。
看看稷琮,若非贵妃不舍他涉险,那些功劳就都是琮儿的了。
“好孩子,你吃苦了。怎么蓄须了?回来就好好歇着,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贵妃,钱不够跟你老子要去。”
太后疼惜地拍拍他的手,又转头对帝君道:
“听见了?可别舍不得。”
“母后都说了,有何不可。”
“你也别急着让言儿领差事,累着他,我可不依。”
帝君哈哈大笑:“母后放心吧。母后疼孙子,就不疼儿子了。”
安王拿了酒壶,到听露阁与将士们喝了几杯,方退回席案,只留下苏阳、叶翔伺候,冷冷地品着酒,看着帝君他们欢笑,自己如同一个路人。
这就是亲人。表面一团和气,暗地里刀光剑影。
突然想起那舞内人破损的纱衣,捋了捋胡须,转头悄悄嘱咐叶翔几句,看叶翔起身出去,方低头笑了笑:保你一次,看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