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
连日小雨,歌舞排练只能选在沁雪阁玉华轩,幸好玉华轩足够大,上百号人全进去也能铺排开。
洛儿随戚姑姑四处巡视,看见熟悉的面孔便点点头,纵然年纪不大,端肃的样儿,没人敢轻视。
从礼乐司出来的人,原本跟洛儿熟悉的就不多,进了缀云阁被其他人打磨,要么成了新的领头,要么沉寂下去,任由他人驱使。
洛儿原本还为她们不平,可她们自己已经默认了这样的规则,洛儿也就不必多管闲事了。
“玉婉玉约,今天听你们合唱声音有些怪怪的呢。”
两人便是坚持练声的歌姬,与洛儿渐渐熟悉了。
玉婉小脸微红,近前几步:“回洛女官话,是奴婢嗓子有点嘶哑。”
洛儿恍然:“我就说嘛,听起来没平日里清脆悦耳。是受凉了?”
玉婉摇头:“来了癸水,嗓子就会不适。”
洛儿“哦”了一声:“估计是太紧张所以晚上没休息好,多喝点水,让嗓子歇歇。宴请还有好几日呢。”
玉婉感激地一笑:“奴婢明白了,谢谢洛女官。”
虽然洛女官比自己小,可在玉婉眼里她就象个大姐姐般,亲切、睿智,让人心服。
刚用了午饭,宝筌带着两名粗使婆子抬了两筐东西进来。
“洛姑娘,刚才门房有人送来了东西,指明是给你的。”
“嗯?我打小进宫,在外面无亲无故的,还有人送东西?送错了吧?”
“这还有信呢,写着您的名字。”
洛儿接过信看了看,果然写着洛黍离三字。
“这个笔法好象在哪儿看见过,有点熟悉诶。”
洛儿拿着信沉思,忘记了等在屋子里的三人。
宝筌无奈地冲两名粗使婆子笑了笑,走近洛儿:“姑娘,这还有人呢。”
洛儿回神:“两位婶子久等,我刚才琢磨事情给忘记了。”
一人给了几十个钱:“婶子打些酒喝解解乏。”
粗使婆子笑开了花,千恩万谢方出了门。
宝筌摇头:“姑娘可真大方。他们一个月不过几百钱,您这一下就给了几十,估计以后但凡您的东西,都得争着送来。”
“这样不好吗?花点小钱保证东西到手,嗯,划算。没想到,我也有人惦记!”
将信放在桌上,随手打开竹筐:
“呀,这是..”
宝筌探头一看:“杏果,怎么早了一个多月?”
“杏果啊?金灿灿的,不知道好吃不。”
杏果就是杏,一般果熟得六七月吧。
拆开信,洛儿刚看了几行就笑了:“果然是她。”
宝筌好奇地忽闪着眼,洛儿道:“宫中礼乐司的姐妹。她说这是温泉庄子上产的,特意嘱咐家里送些过来,嘴里有吃的就没那么无聊。我无聊?”
宝筌摇头:“洛姑娘人缘好,您这姐妹也是个有心的,姑娘好福气。”
“对了,宝筌,一直没问过你,你家里人也在王府,还是只得你一人?”
“回姑娘话,奴婢一家原是叶家家生子,后来一家人都送到了王府。”
“原来一家子在一起,宝筌,你才是有福气的。我连家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呢。宝筌,你装些杏果回去,给家人尝尝。”
“这稀罕东西,奴婢可不能要。”
“你以为她送这么多是给我一人吃的?给你就拿着。另外,分一下,戚姑姑与三位管事、内院管事妈妈都分点去。对了,你说我要不要拿些孝敬王爷?”
“王爷也有温泉庄子,不过没种杏果。”
“可是,他不会在意这种小东西吧?男人都不太喜欢这些。罢了,吃不吃在他,身在王府连这点自觉都没有,找死不是?!”
宝筌先将缀云阁的分好拿了去,回来继续分其他的:
“姑娘要多留些,偶尔赏人也是面子。”
“搁不住的,小心搁坏了。”
拿了一个掰开,咬了一口:
“嗯,又面又甜的,一点都不酸,好吃。”
宝筌笑弯了眼:“姑娘象个小孩子,也不洗洗就吃。”
“没那么多讲究。对了,送王爷那份多装些,他不吃,他那些属官、幕僚、长随什么的,也得尝尝。干脆,将那一大筐送过去得了。潘典音让家里人送那么多来,这是要我做生意节奏。”
“姑娘说话真有趣。姑娘与那潘典音如此交好,你离开的时候她一定很难受吧?”
“难受?有点吧。我告诉你啊,以前她跟我关系可不好,我们吵过架还打过架呢。我师傅对我才是真的好,打架都一起上。”
“唉,其实我不爱打架,那显得多粗鲁啊,可有的人就是欠揍。到了王府,我只想偏安一隅过自己的日子,可随便出趟门都惹一身骚。”
“姑娘除了去沁雪阁,都好些日子没出门了,原来是怕了?”
洛儿“哼哼”两声:“敢动手的人会怕?在王府我真的不想打架,没意思。惹不起,我躲还不成?”
“现在汐绣居的人都被拘着不许随意走动,还有五日便是四月初八,院子里添置了不少花卉摆设,可漂亮了。姑娘若想出去逛逛一定很清净的。”
“王府内院我还真的不熟,很大吧?那日我们走了那么久都还没到涵月楼。”
“奴婢也没逛完呢。只知道过了涵月楼便是王爷的穗心堂,再往东,才是汐绣居。最高的是待雪亭,比涵月楼还高,原来是一座山来着,爬上去能看见大半王府内院。”
洛儿有些心动:“山么?真想去看看。”
攀岩人的血又沸腾了,她不想看亭子,只想攀亭子。
“那就去呗,晚饭后出去,一定碰不上其他人。”
下午雨停了,渐渐放晴。
晚饭后,。洛儿带着宝筌走出了缀云阁。抬头,开心地笑了:
“看,新月,明儿是个好天。”
宝筌抬头笑着,下颌微点:“真的诶。奴婢从来没注意月亮还有这么秀气的时候。”
“象不象女子弯弯的细眉?”
“嗯,象,好看。”
一路走来,除了偶尔几个匆匆忙忙的侍女,再无闲人。
洛儿觉得轻松惬意:“你闻到了吗?有泥土的芬芳,有花的清香。”
宝筌连连点头:“待雪亭那边种满蔷薇,一定更香。”
宝筌带着洛儿一路东行,沿着穗心堂的高墙折向北,终于站在了待雪亭所在的山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