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会
安王正在三省堂与几位幕僚说话。
“王爷永兴之行可顺利？”
子训一见面，便着急地询问。殷氏愿意白白提供那么多军需，虽然冒险，可也是机会。
“自然顺利，已经达成协议。”
伯庸诧异：“王爷亲自见了姓殷的？”
“蓼臣和开原在明处，本王暗中查看。看得出来他是个精明的人，诚心合作也好，假意也罢，本王吃定了！”
蓼臣斜倚在桌边：“殷氏认为是某府私兵，具体人数与位置他无法查探。”
伯庸疑惑：“不告知具体人数如何拿到充足的军需呢？”
“自然是将扩军的额度一并计划在内。也没白拿他的，永兴以南的水域我们会为殷氏提供便利。”
子训轻咳一声：“王府属官就宴请事宜几次求见王爷，在下以王爷出外狩猎为由推了，让他们尽管便宜行事。”
“嗯，由他们折腾去吧。散了吧，这几日好好歇息，有什么事宴请过后再议。我回穗心堂。”
说罢，安王带了叶翔、苏阳以及君遥、覃宜回内院去了。
“清平、昆迟被我留在永兴办事，这几日王府的护卫事宜君遥安排。”
“属下明白。”
“叶翔让游公公准备些酒菜拿到观涛楼。”
“小的立即去办。”
洛儿与宝筌抬头仰望待雪亭，不由感叹：“这亭子可是倚山就势，仅仅三层，却远高于三层楼。”
宝筌点头：“听说这里以前就是一座山，爬上去沿着上面的青石路往北，还有座扇面亭和一片小山林呢。”
“扇面亭？”
“扇面亭不稀罕，只是亭前有个梅花坞，植梅数十株，今年冬季会是第一次开花哦。”
“嘶，宝筌，你太坏了，你这话说得我心痒难耐，巴不得现在就是冬季。”
“姑娘想看看雪中红梅？不过，那些梅花好象还有数株白梅。”
“点缀一番，那更是漂亮。”
“哎，上亭子的门怎么锁上了？”宝筌失望地看着门。
待雪亭的梯子是螺旋形上升，每层有个方型平台供歇步，而不是一旋到顶。
洛儿转到一侧观察，发现这简直就是最简单的室内攀岩场地。除了高一些，除了没有保护绳。
洛儿有些手痒痒的，想把宝筌打发走：
“门锁着，我就在这附近走走。对了，不是要把那筐杏果送王爷吗？要不你赶紧回去安排？我一会儿就回。”
宝筌不放心：“奴婢得跟着姑娘。”
“你安排人送去，我等你过来接我好了。我不会到其他院子去的。”
宝筌犹豫半晌，在洛儿鼓励和期待的眼光中，终于点了点头。
“姑娘记住了，一定不要走太远。虽然没有安全之虞，但被人误会有所图也是麻烦。”
“知道知道，莫忧心。”
洛儿连连挥手：“慢慢地啊，别急着回来，又不是小孩子。”
看宝筌频频回头终于离开，洛儿笑得如同一只要偷鸡的黄鼠狼。
“啊，好久没试试身手了，没想到王府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洛儿搓着双手仰望着待雪亭：“真是没有难度。算了，聊胜于无。”
将裙子掖好，弯腰踢腿伸展，让身子热起来。
“江学长，你教导我们每次攀岩必须热身，我可一天都没忘啊。看我徒手攀爬古代倚山亭给你看。”
眼睛有些酸酸的，洛儿用手背抹了把脸：“入乡随俗，我也该捏张手帕才成。”
抓住山石，洛儿踩稳了脚，一步一步地向待雪亭爬去，清风吹拂，乌黑的发丝在夜色中飘舞。
“妈呀！”
爬到亭子栏杆边的洛儿一声惊叫，洛儿差点失手跌下去。
亭子昏暗的石桌旁，正安静地坐着一个人。幸好有月色，才能看见人影。
人影是安王，本来想去观涛楼王，一时心血来潮，改成这里。
早在洛儿攀爬山石开始，覃宜已经发现了她。安王借着山底灯光看见洛儿，也没阻止，看她想玩什么花样。
那日王府内院闹事，安王派人细查，才知这个洛女官就是跳天鹅舞的萱蝶。
若非要去永兴，他早就想问问她怎么到王府来了。
“喂，谁在那儿？想吓死人啊？”
待雪亭的两只灯笼被苏阳点燃，洛儿定睛细看，惊喜不已：
“大叔？你怎么在这里？”
翻过栏杆，整理好衣裙，洛儿福身：
“大叔你好，谢谢大叔那日帮忙。”
看见大胡子，怎么就那么亲切呢！
安王自斟了一杯酒，幽幽地道：“不速之客。你也不怕被当做贼人？！”
洛儿擦了把汗，坐到了亭子的石凳上：
“大叔，你也这么倒霉啊？”
安王挑眉：“什么话！”
“真话。你好好地在宫里做侍卫，却被贬到了安王府，可真倒霉。”
“哦，原来你觉得进王府是倒霉的事？”
“唉！”洛儿长长地叹息：“本来我可以做女官，二十五就能出宫嫁人，现在，纵有女官之名，却实为王府家奴，悲哀啊！”
“出宫？你想出宫？”
“是，谁天生就是做奴婢的？！”
“到了王府，若王爷点头，随时可以出府。”
“真的假的？王爷怎样才会点头呢？”
“为王爷做点实事，立点功。你在宫里不姓洛啊。”
“这是本名。能用本名，我很高兴。”
“洛什么来着？”
“黍离。”
洛儿用手在石桌上比画，画完才发现自己的手真的很脏。
“呃，我本来很爱干净的，只是刚才攀山石蹭了些泥。”
洛儿脸红了。偌大个人还脏着手，丢脸。
安王眯着眼看了看她，回头吩咐：
“拿点水来。”
亭子外苏阳伺候着，将手里的茶壶端来：
“茶水成不？”
安王点头，自己接过茶壶拎着，起身走到亭子边：
“过来。”
洛儿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快点。”
洛儿迟疑地走过去，安王示意她：“将衣袖挽起来，手伸出来。”
洛儿愣愣地照做，安王倾斜茶壶，温热的茶水如琥珀一般，慢慢地流出壶嘴。
“洗啊。”
“诶？”
原来是让自己洗手，这是把自己当小孩子？
洛儿笑了，搓洗几下就停了手：
“好了，谢谢大叔。”
安王点点头，将茶壶递给苏阳，不理睬苏阳张着嘴的丑样，自顾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洛儿笑嘻嘻地坐下：“大叔，你在家里一定是个好父亲好夫君，这么细心，这么良善。”
“哼，你是第一个用良善评价我的。”
抬手将一杯酒灌了下去，拿筷子夹了菜慢慢咀嚼，而后放下筷子，定定地看着洛儿：“说吧，你偷爬上来有什么目的？别告诉我你又被锁住无门可走。”
“大叔，我只是听说待雪亭上风景独好，所以才来看看。谁知道下面被锁上了，无路可上。大叔，你也是偷爬上来的吧？”
安王回头看苏阳，苏阳点点头。
“亭子入口有两处，我是走上来的。”
斟了酒又抿一口，洛儿吸气：
“清清淡淡的，没什么酒味儿，大叔是用酒杯喝水吧？”
“我没病。”
“呃？嘻嘻，大叔真逗。真是酒？”
洛儿好奇地盯着安王的酒杯，仿佛要将杯子看出一朵花来。
“想喝？”
洛儿歪着头想了想：“只是想知道淡如水的酒为什么你还喝得这么欢畅！”
安王脸一黑，弯腰从石桌下拿出一只酒杯，斟满，推给洛儿。
洛儿端起杯子，将酒倾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