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湾
一连数日过去,傅云笙莫说是伺候公主研习那些看了就头疼的东西,更是除了为自己送吃食的太监以外,一个人都没见到。偌大的皇宫,一瞬间就好像空了一般,只留下了自己与那太监两人。开始的时候,傅云笙还曾向那太监说话,时间久了,也不曾得到过一句回答,渐渐的便也放弃。这一日内侍送来午膳便又匆匆离去,看着一桌佳肴傅云笙不免叹气:“又是先前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怎么都不吃,可是不喜欢?”许久未曾听过的声音突然闯入耳中,傅云笙缓缓抬起头循声望去,看着眼前比之从前更为俊逸的男子,满心的委屈突然涌上,憋的傅云笙不知如何是好。
“叙……叙哥哥……我好怕,整日整夜的只有我一人,我真的好怕。”一面哭着一面将头深深的埋入男子的怀中,双臂紧紧的环着男子,生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怕男子消失。
祁承叙被女子突如其来的紧紧拥住,心里虽有诧异,但对于这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温暖也是怀念。隐隐约约听见女子压抑的哭声,心里那份无奈无法言语,这两年来母后的改变与要求无一不添加在自己的身上,不能随意出宫、功课不能较其他皇子差,他明白,母后这是将最后的赌注掷在他的身上。
两年未见,一时开口却不知从何提起,他只好轻抚着怀中女子的背,启唇道:“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怀中女子仍是抱着自己不肯撒手,扫了一眼桌上的早膳竟然一点未动,便对苏图使了眼色,吩咐他去将桌上饭菜先拿去重新热了。
“来瞧瞧,都是你爱吃的,荷叶包鸡,阳关三叠,白云黄龙。可是吃腻了,想吃什么?小笼包子可好?”看着祁承叙兴致冲冲的样子,满腹的抱怨被生生的卡在吼中,如鲠在喉,最后化作一阵“嗯呵呵”的尴尬笑声,傅云笙甚至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的看见了,自祁承叙与苏图头顶上飞过的黑漆漆的乌鸦,顺便还一边呱呱的叫着。
“叙哥哥,我”话还没说完便被捂住了嘴巴,睁大了眼睛,满脸的疑问。双手还未触到唇上的嘴,便只听得一句“二殿下。”手便抽离开了。顺从的点了点头,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却知晓,这里的规矩。
“二殿下,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爹爹什么时候来接我?”咬着筷子,手上还扳着手指算。扳了些会儿,也没扳出个所以然。便胡乱甩了甩手,不再管。
“本殿,不知道。”祁承叙看着傅云笙一副委屈的样子,心里也是心疼。自己在这宫中便是再不济,好歹也有苏图和蔻珠,更何况自己是个皇子。但笙儿这,以这不正的名义硬是留了下来,前些日子若不是派了太监送饭来,也不知唐贵妃会如何饿着她。宫中向来是难以传出话去,何况父皇现在防备傅丞,又有唐氏阻拦,便是受了委屈也无人可诉。轻轻抚着笙儿的头,缓缓说道:“唐贵妃既然留你下来,心中自然是有计较。嗯?”
傅云笙僵着脸点了点头,复尔又笑了笑,不愿让祁承叙看出自己不高兴。原是知道不可能,自己方才到底是在祈望什么。低垂着眼睑,发呆似的看着眼前的碗筷。良久,这才记得回说一句:“我知道了。唐家小姐……唐玉琉,我进宫之前,曾见她,她发上戴着的是,先皇后原来戴的朝阳五凤挂珠钗。二殿下,托人告诉爹爹吧。”言罢,摸着鼻尖,别过了头。
祁承叙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傅云笙,无论那唐家小姐带是不带,若是传出去,虽不见得会定罪,但这女子定然不得太后喜爱,更何况父皇那般念着先皇后,唐家千金乃至整个唐家往后的日子更是不能舒坦。这些他自小在宫中见惯,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两年前还只会惦记着说书下节分晓的女孩,如今也开始注意起这些地方。这两年,笙儿到底变成何样?竟然这般工于心计,但日后若真如自己所愿,可娶笙儿为结发之妻,有放人之心倒也并未是坏事。只是现下时候还不到,笙儿,她,现在的自己只希望笙儿如当初那般单纯,其他的事情,由自己来替笙儿挡着便是。手中紧握着筷子,气氛刹时冰冷起来。
许久得不到答案的祁承叙,心中虽有些难受,难受自己无法得到笙儿的全心信任。既然如此,那便由得笙儿,果然自己的能力还是太小些了。手执筷子,正想为笙儿加些菜,却听见一声细微的“嗯。”惊讶过后便是舒心一笑,朝着笙儿的碗中又夹了些菜品,“吃吧,莫饿到了。”
“嗯。”
自那日祁承叙离开后,傅云笙虽还是见不到他人,但因着祁承叙,得人送了些许药典来,日子也不总像之前那般无趣儿了。但祁承叙却没有再来过。傅云笙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前些日子吓到他了,两年之前的自己不懂得何为心机,不会害人。两年后再见,便说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任谁都难以接受吧。自己心中自然也知晓,叙哥哥想将自己护于他的身后,只是,现在的叙哥哥除了身份尊贵,手上的势力怕是连爹爹都不如,连爹爹都无力控制的事情,叙哥哥怎会顾全的到?
纤细的手指粘了茶水,在桌上写下“朝阳五凤挂珠钗”七字,看着它们渐渐消失,嘴角边若有若无的隐笑,也显得狰狞。唐玉琉?你既能于夫子背后砸坏夫子珍爱的古琴——一天秋,又加害于我姐妹,害我不得出门,只得终日呆在那药庐之中。我傅云笙自然不能让你快活起来。只是答应叙哥哥的话……
缓缓起身,望着窗外日照风光。眼中渐渐起了迷雾,不大能看清这世界。“叙哥哥,你不想笙儿变,那笙儿便依照你所愿,继续那般的……不守规矩?”随后,便是一阵压抑的笑声。压抑着泪意,压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