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桂花香(1 / 1)

桂花香

案桌上的书卷簌簌地响着,一页页被翻阅过去,似乎是有人倚坐在窗旁静静地、凝神细读那卷古书,直到“啪”地一声,那管书被残风卷起落在地上时,才惊醒了傅云笙。这一夜她睡得极浅,朦胧中只觉得自己和二殿下一起走在旧时的那条小路上,有说有笑,突然二殿下变了脸色质问道:“傅云笙,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你现在不仅没有规矩,更是一个恶毒心肠的人!”傅云笙害怕极了,一面摇着头否认,一面步步后退,直至脚下一滑落入身后的万丈深渊,随着那一声书落地的响声,傅云笙双眸猛地睁开才发觉手紧紧地缠着帘幔牀帐,手心已被汗水浸湿。那一场梦……就像真实存在一般,二殿下是不是当真会如梦中一样厌弃她?

我是迫不得已啊叙哥哥……傅云笙靠在床畔,被衾不知何时滑落下床。一阵寒风拉回了傅云笙的思绪,她无奈叹了声息打了帐子便下了床。屋内还是昏暗的,想必还未到寅时,也自然不忙着去给公主请安,傅云笙索性动作渐缓,慢腾腾地绾了头发,择了件五彩夹缬花罗裙系上,原想着去院子里打了水进来好洗漱,谁知满院子尽是湿漉漉的,又有些木樨花被打落在院内。想来昨夜落了一场雷雨,这场秋雨教京师在雨中如焕一新,却也使得这一片青泥地愈发难行,傅云笙一手撑着柄油纸伞,一手提着木桶往井处去。

待梳洗完毕后,东方尚未质明,傅云笙闲来无事踱步至外厢准备收拾了昨夜临的药贴,哪知昨夜写得晚了,只顾着熄了灯回屋子安寝,却忘了合上窗户。看着被雨打湿的桌子以及那一卷早已湿透了的书卷,傅云笙只能感慨屋漏偏逢连夜雨的遭遇。傅云笙踮起脚探出身子将窗子合上,方才一张张收拾着桌上的残局,这一张张可都是她就着昏黄的烛光一点点誊下来的,却因为自己的大意付诸一炬……就像是自己分明在努力做好自己,却总是在最后坏了整盘棋一般。

山草类、芳草类、醒草类……傅云笙就着模糊的字迹辨认着昨夜到底誊了多少草药名录,直至看到那一张满满地都是“祁承叙”三个字的纸,因是垫在最下面,尚未湿透,可傅云笙一把捡起这张纸狠狠地揉成一团,如此还不能够,又展开将它撕得粉碎。

“不能让别人看到。”这是傅云笙拼命告诉自己的一句话,这后宫中到处都是吃人的眼睛,稍有一点出错的地方,她会牵连到谁?爹爹、娘亲、姐姐、乃至整个傅家,还有二殿下……

窗纸上映出的人影晃动,在这黑夜之中显得突兀,大抵是瞧了个清楚,只见外面那人提着灯笼,脚步是极轻的,门扉轻轻扣启,只听外面随着敲门的节奏喊着“傅小姐醒了吗?”傅云笙以为是送膳食来的,丢了手中的纸团便往外去。一面应着一面伸手去开门,见玉英手里提着红色宫灯站在一旁,身后并无他人。

玉英是华阳公主祁晏清身旁的宫女,传是已经乳过今太子殿下、晏清公主两位,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云笙自然以高礼相待,福身作揖后才轻声问她:“敢问玉英姑姑是有何事?”

玉英面上慈善,瞧着眼前的女子也并无刁难,上前扶了她笑道:“老奴自然不敢有事,是华阳公主请傅小姐过去。”

宫中人早已练就了一副“主子不说,自己定不会多言”的本领,傅云笙打前几个内侍大人处已经得了答案,无论她问什么,提什么,他们均不回、不理。若是要什么,也只是按份拿来,从来不会多问是为何需、为何要。现下看玉英的架势,傅云笙自然也闭嘴不问是为何事,先请了玉英进了屋子,又去隔壁挑了书,复回到前屋立在玉英身侧启唇道:“劳烦姑姑前面带路了。”

傅云笙跟在玉英后出了屋子,此时天已微亮,只不过她的院子较其他宫女、秀女的宫殿离得较远,又是一人独居,此时尚是一派清净。虽说她入宫以来本就是华阳身侧伴读身份,但天未亮华阳帝姬便命身边心腹过来请她已经让傅云笙心底惊讶,瞧见院外停着一顶轿子更是让傅云笙心底大慌:“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可素日里华阳帝姬表现出的未有过分之举,更可以说她所表现出的是不同于唐贵妃的娇蛮,她有才情、却也多愁善感,她不止一次告诉自己,她是多么艳羡傅云笙的生活,傅府虽然比不上后宫之大,却有着外面处处美景,人间乐趣莫不在民间。傅云笙有时候更是贴己她,她的无奈或许是她不能理解的,但是痛苦却是她也能感受到的。这个后宫哪里有半点生气,如果她没有特允的身份,没有傅家背景,没有前些年先皇后的照拂,没有皇上当年的钦赐的名字,后宫那些妃子自然不会平白来寻她麻烦,若不是如此,她或许早已经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

“傅小姐上轿吧。”玉英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仅教傅云笙微颤,玉英说话一贯如此,她的话挑不出毛病,恭敬却不唯诺,她有一种让人不自觉就服从了的魔力。

轿子缓缓地起了,帷帘因风而起,傅云笙睨见窗扉前斜斜地一支木犀花开得正浓,秋风拂过,桂花飘飘零零地落下,傅云笙突然响起前几日偶尔读过的一句诗词:

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伊忙。

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

月待圆时花正好,花将残后月还亏。

须知天上人间物,何禀清秋在一时。

桂花香啊……傅云笙心间默念着这句诗词,不禁自问道:“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伊忙……十分秋色为谁忙呢?”

目光自帷帘这望去便是一汪碧色清水涓涓而流,极目之处是参差碧楼瓦檐,纷彩光辉透过稀疏绿叶落在上面,宛如一道闫丽斑彩逶迤至更远之处,这一副宫廷美景图却独独比不上小院内的那株桂花树。傅云笙微微地叹了气缓缓地放下帷帘,手紧紧地环住胸前的几本书。轿子沿着宫墙缓缓地行着,院内那几棵桂花树笼渐渐地离了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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