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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初识(1 / 1)

初识

庞初晖是庞府大小姐,自小便受爹娘骄纵,养成了个不可一世的性子,喜读豪壮之诗、狂生之言。平日里喜做男装出门玩耍,家中人约束不得,便每每派人跟着,其实庞初晖路遇之人,谁不识得她是女扮男装的庞府大小姐,不过是故作不知,怕惹麻烦罢了。

这一日,庞初晖听说进士放榜,想着街上大抵有热闹可瞧,便带上贴身婢女司墨,同换好男装,早早出门去了。放榜时辰未到,庞初晖便在茶馆坐定,喝茶听曲儿,让司墨到附近书店去,看看有什么新鲜的书卷买来解闷儿。

不多时,司墨便回来了,手中捧着一本书册,墨色尚新。

“小姐,小姐,我到书店问了掌柜的,他说是这本《老子训传》最近可火的很呢,小姐您看看?”

庞初晖瞥了一眼,有些不屑地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平日最讨厌这些黄老之言,未进先言退,若是天下人皆从此道,不思治国平天下,天天只想着什么抱元守一、和光同尘,岂不是如死水一潭,人活一世,还有什么趣味可言?快拿走丢掉。”

“可是啊小姐,据说这本书最近卖的可好了,京中那些个文人士子,全都在看呢,小姐你就翻一翻呗。”其实司墨这么卖力地推荐《老子训传》是有些私心的。她前日里听老爷夫人聊天,说隔壁张家的小姐就爱看这些老子、庄子一类的书。张小姐是何等人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女红更是闻名一方,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就是司墨心中优雅庄重的闺阁小姐的典范啊。再看看自家小姐……整日里舞文弄墨不说,近些天还妄想要舞枪弄棒,说要当什么……江湖侠女?天天往外面跑,司墨每每担惊受怕,回府后又少不得被老爷夫人数落。司墨心里盼着,如果小姐也读读什么老子庄子的,是不是也能收收性子,好好地当个大家闺秀?

听说文人士子都在看,庞初晖有些心动了,然而转念又想,这些读书人大都是迂腐不堪,半分灵气也无,考不出功名,看看老庄自我安慰也是有的,她庞初晖可恨生了个女儿身,不然早就考取进士,入朝为官,安邦治国,何必看这些愚钝的文人士子看的书?

司墨见小姐不动,有把书放在桌子上,往小姐身前推了推,道:“小姐,你就看一眼呗。”

庞初晖瞄了一眼那书,封面上写着“老子训传”四个大字,旁边用小字标明作者是王沅泽。

一阵风吹过,书被翻开了一页,正是庞初晖最厌烦的《道德经》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庞初晖正要把书丢开,忽瞥见双行小注中的一段话:

可道之道,适时而为,时徙不留,道亦应变。

有意思!庞初晖第一次见人这样解释“道可道”一句,短短十六字便否定了那些迂腐儒生“道从三代”、“祖宗之法不可改”的屁话。如今大宋,虽然看起来歌舞升平,但是四周边患不断,军队疲敝,可不就是到了“适时而为”,革除痹症之时?这王沅泽如此解《道德经》,读起来倒也爽快!

为书中字句吸引,庞初晖便一页页看下去,时而沉思、时而大笑,间或为书中文字拍案叫绝,只看得旁边司墨心惊胆战,以为自家小姐叫书魇住了……

书中说礼仪繁缛至极便成了“伪”,人人守礼,便人人作伪,再无真性真情,针对于此,老庄才有返璞归真之论。庞初晖深以为然,当今世上,这些官僚文人之间便是礼仪太多,当面作揖问好、都是谦和恭谨的君子,背后互相算计,尽是小人嘴脸。那些为父母丁忧的官员,满脸哀戚之情,素服稿发,守礼得很,心里却想着爹妈怎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时候死,耽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心中但凡有半点忧思,也是为了自己的官运未卜,守了礼仪,却忘了父母恩情。

书中说孔、老相为终始,一时一地有一时一地的道,没有哪一种学说可以永远是真理。庞初晖深以为然,她最讨厌爹爹教训她时开口子曰闭口诗云,那些千百年前的道理,被爹爹尽数拿到今天来作教条,岂不是迂腐极了?

书中说尽性而知天命,所谓格物致知,归根结底不过是尽性而已。庞初晖深以为然,尽性便是真,真便是天然,天真便是道,与其穷究书海、坐而论道,不如按照自己的真心意,活得潇洒无悔。

书中说……

待庞初晖读完一遍,竟已是晚饭时候,放榜早已结束,方才城中的热闹喧嚣,竟是半分未入她的耳朵。庞初晖这才觉得有些饿了,便带着司墨进了旁边饭庄,在二楼临窗雅座落座,吩咐司墨叫小二来点菜。

司墨这一天过得百无聊赖,此刻已经快睡着了,听说小姐要吃饭,才提起一点精神,唤来小二点了菜,不多时,几样精致饭菜便上了桌。庞初晖向来不大注重什么主仆规矩,当下叫司墨也陪着自己一起吃起来。

这时,几个书生打扮的人也上了二楼,皆是双十年纪,当中一个穿一生青云锦广袖长衫,面冠如玉,昂首阔步,正是少年得意时,五官端正但并不特别英俊,唯双眼中带着点狂狷之气,却并不令人生厌,反衬得整个人生气勃勃、气度华然,耀眼得很。庞初晖从未见过这样风姿气度的人物,一时间竟看得有些痴了。旁边一人年纪略长一些,身材魁梧,虽是文人打扮,却有些武者的剽悍之气。相形之下,旁边几人便平庸得紧了,属于过目即忘的大众脸。

这一行数人也在雅座落座,恰好在庞初晖旁边一桌。

只听那略年长的道:“沅泽头回应试,便中进士,往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愚兄敬你一杯!”

沅泽?莫不是……写《老子训传》的王沅泽?庞初晖心中好奇,便更加留心听邻座的言谈。

那穿青云锦长衫的年轻人答道:“道辅兄文韬武略,今年不过偶失龙头望,又何愁来年不金榜题名?”

看来这人便是沅泽了,只不知是不是写《老子训传》的王沅泽?

那沅泽又接着说:“我为官,却不求财与名,也不为什么前途,必要兴利除弊,平边患、富国家,安百姓,为天下黎民谋一个太平盛世,若得尝此愿,什么当世富贵、青史英名,于我何有哉?”

说得好!庞初晖暗赞一生,顿生知己之感。

与沅泽同座的几人大都笑得有些勉强,讪讪附和着,心中大抵皆在腹诽沅泽得志便张狂,半点不知收敛。唯有那略年长的,被沅泽称为“道辅兄”的男子是真心欢喜,笑赞道:“沅泽好志气!堂堂七尺男儿,在世上走一遭,本就该有大气魄、大志向,怎可学宵小之辈,蝇营狗苟于权利名声,庸碌一生?”道辅说着,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旁边勉强赔笑的几人,神态威严而又有些轻蔑,显然是看穿了他们的小心思,心中有些不忿。

与沅泽同坐的大众脸甲,被道辅扫了一眼,有些心虚,连忙虚情假意地称赞了沅泽几句,继而问道:“不知沅泽兄希望以何官职入士?”

这话中多少有些奚落之意,意指沅泽尚未授官便高谈阔论什么“为天下黎民谋太平”,实在好高骛远,太过狂傲了些。

这些意思庞初晖哪里听不出来,心下愤愤,几欲转身驳斥,却听沅泽不以为意地道:“沅泽愿为治世之臣,辅佐明君,惠及万民。必不为地方小官,浑浑噩噩,永沦选海。将来即使不能如父亲官拜枢密使,也要为天子近臣,便是做个殿前说书、太子中允又有何不可?”

沅泽的父亲是枢密使?那岂非就是当朝宰辅王安磊王大人?沅泽果真姓王!他果然便是写《老子训传》的王沅泽啊!庞初晖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起身,快步走到王沅泽桌前,劈头盖脸便问:“你就是王沅泽?写《老子训传》的王沅泽吗?”

王沅泽见庞初晖忽然走过来发问,略有些惊讶,却不生气,略一拱手道:“原来是庞小姐,在下王滂,字沅泽,《老子训传》正是拙作。有礼了。”

“你,你怎知我是‘庞小姐’?”庞初晖有些震惊。

旁边的司墨捂脸,心道:天天女扮男装到处跑的除了小姐你还有旁人吗?这京城里谁不知道?今天终于遇到一个说实话的,小姐你还震惊,震惊个毛啊?!

王沅泽微微一笑:“久闻庞初晖庞小姐性情豪爽、不拘小节,沅泽早就想要认识一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庞初晖脸微微一红,旁边的司墨更加郁闷了:说小姐性情豪爽、不拘小节?这是夸闺阁小姐该用的词吗?小姐你还脸红?脸红个毛啊?!

王沅泽接着道:“不过依我看,庞小姐乔装改扮,着男装出门,却有些……”王沅泽略略沉吟,额头微微皱起来,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有些什么?”庞初晖有些失望,有些生气,她知道王沅泽会说什么,无非是说她庞初晖不够庄重、有失闺阁身份一类的,这些话她早已听了八百遍,总盼着有个人能理解他,本以为王沅泽会有些不同,却没想到仍是俗人一个。

“有些不够潇洒。”王沅泽不紧不慢地答道。

“啊?”庞初晖傻了。

司墨也傻了,她家小姐还不够潇洒?再潇洒些怕是要去山里做女大王了吧……

王沅泽接着说:“依沅泽看来,人本是天地化生,男女之分,不过是阴阳二气各自凝聚的结果,本无什么不同,为何男子可以纵横世间,女子便要囚于闺阁之中?莫说庞小姐不过是在京中走动,便是要游遍名山大川又有何不可?何须遮遮掩掩?若我是庞小姐,必然以女儿本色行走人间,也让世人看看,巾帼自古不让须眉!”

“好!你说得真好!”庞初晖只觉得欢喜极了,不知怎么办好,长这么大,从未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你是个好样的!本小姐……我……嗯,初晖、初晖觉得听了欢喜。”庞初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司墨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自家小姐娇羞的模样,颇觉得有些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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