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你不必想
生怕眼里掉下来,凌筱悠吸吸鼻子又往他身上蹭了蹭。
她又接着道:“也许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和你开玩笑。两年前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了。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奢求,多活的这些日子就当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
在这些日子里,至少她还能见到哥哥,至少她还能留在他身边。纵然有那些不愉快,可是这是恩赐,她得要学会感恩。
她细细鼻子望着他,嘴角扯出一个难看得笑容:“连医生都说是奇迹,我也觉得这原本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你还不知道吧,掉下去的时候,我想的最多的人竟然还是你。你看,那时我有多喜欢你啊!”
“但是后来我也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你,阿宇,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可是有多恨呢?她的爱好像总比恨要多那么一点。
只是最后这句话,她只在心里想了想,终究是没说出口。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她又想了想才发觉自己跑题了,立马义正言辞地又拉了回来:“所以你可以不用管我,你救了我我还是会死的。”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还总是给你惹麻烦,故意让你生气。跟我在一起可能会连累你少活几年的。”
裴晟宇仿佛从来没有这样沉默过,这样沉默着安静地听着一个人慢慢絮叨。这样的时光,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她说他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即使知道了又如何,要他放弃她吗?自嘲似的在心里嗤笑一声,放弃她?如果他能做到早就做了,何必还要千万百计甚至不折手段地拖到现在。
她说反正她都会死,但那又如何,哪怕能让她多活一天,让他折寿一年他也愿意。
不是要死吗,那就一起死好了!
既然等不到她的天堂,他愿意陪她一起下地狱。
可这些她终究是不明白的,自然他也不需要她明白。
手上的力道一寸寸收紧,他在她耳边轻轻开口:“你愿意恨我就恨着吧,至于救不救你那是我的事。关于死这个问题,既然是迟早的事,你也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了。”
仿佛是轻叹了口气,他的之间又抚过她的发丝:“该想的我自然会替你想,既然我还在,就轮不到你来杞人忧天。”
虽不是什么好听的情话,甚至让凌筱悠觉得有些强势的意味在里面,但她听着却莫名其妙有些感动起来。
双手将他环得更紧了些,她却不再说话。
他倒是若无其事,说出这些话就像是诗人在闲话风月,家庭主妇在讨论柴米油盐酱醋茶。
她又低下头去,将头埋进他的怀抱。
隔了几秒,他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不过话锋陡转后,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早知道自己的病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个问题本身并无意义,但没想到还是他还是纠结了。
她认真地想了想,又认真地回答:“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且我也想过,毕竟这是我的生死,虽然我们暂时还是夫妻,可并不见得你就会关心我的事。”
就像他并不见得喜欢过她,或者并不见得在意过她一样。
声音放得低了些,像是怅然,“在你面前我已经不自量力过太多回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总得有一回我还是要认清自己的分量吧!”
其实她更想说,在他面前她已经失望过无数回了,她是真的怕了。也许再多被人嘲讽一回,或者不屑一次其实也没什么。
但她就是不想,特别是在他面前。
虽然她总可以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但如果可以,其实她想对他说,她没有不在乎,也不可能不在乎。
小肚鸡肠也好,斤斤计较也罢,她就是在乎了,而且在乎得那样真真实实。
他说的好话于她而言便是和煦的春风,可他说的每一句嘲弄的话,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锋利的刀子呢?
只是受的伤多了,再受伤的时候,她就能强迫自己学着忍耐。也学会了对自己催眠,其实自己本就皮糙肉厚,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好久都没说话,然后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如果不这么可笑,哪里还是你凌筱悠的作风?”
像是嘲笑,但下一秒他却接着道:“不过,在我面前可笑一点也无所谓。我没有不在乎,也不会不在乎。”
凌筱悠怔了怔,有什么东西缠绕在心里,柔柔的,如丝般软滑。
她抬起头来,他拿起她的手却话锋一转问道:“怎么伤得这么厉害,现在还疼不疼?”
“如果我说疼,你是不是又要说活该?”这回她倒是学聪明了,防备着他那些打击的话。
他却像被逗乐了,把那手指呵护着放到唇边,笑:“你要是疼,我不介意给你吹吹。”
“嗯,那就确实很疼。”明明很想喜笑颜开,她却故意绷着脸认真地点头。
“活该!”他阴谋得逞似的一笑,却又将那手指贴到唇上。
凌筱悠撇撇嘴,“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裴晟宇确实没安好心,但这此时凌筱悠只是嘴上说说,到晚上才充分了解到自己是多有先见之明。
凌筱悠从浴室出来,裴晟宇早已洗漱完坐到了床上。
他是个当机立断的人,在工作上尤其不喜欢拖。下午因为凌筱悠的事担了一回心,公司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徐助理是早将资料发到了他的邮箱,只是在此之前凌筱悠一直缠着他,他也没分出心来处理。
好不容易等到凌筱悠洗澡的空档,才终于抽出有点时间来看资料。
她倒是很久没这么黏着他了,她那点儿小小的心思,他倒是洞若观火。嘴角勾出一抹莫名的笑,又不禁蹙了蹙眉,这个女人终究还是心肠太软。
不过这样也好。不管是因为内疚还是自责,亦或者是别的不相干的情愫,只要现在她还在就好。
凌筱悠一出来就看到他纠结的表情,爬上床学着他惯常逗她的样子,捏捏他的脸,“你这样子真好笑,让我来猜猜你在想什么。”
他握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刚沐完浴,她的发间氤氲着若有似无的洗发水的味道。
她也不急着缩回手,反而往他的方向坐了坐,“我猜你在想……”漆黑的瞳仁俏皮地转向天花板,微微嘟着嘴,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沐浴露的芬芳拂过他的鼻尖,目光不自觉落在那张粉嫩的唇上。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兴致饱满的眼里逐渐酝酿出另一种颜色,喉结微动,他放开她转身将电脑合上。
多久没有碰过这个小女人,大约真的很久了。久到他一看到她就想将她狠狠揉碎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