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亘路中的劳斯莱斯
一夜好眠,凌筱悠一觉便睡到第二天中午。
起来的时候,裴晟宇早已经离开。凌筱悠翻了个身躺到他的位置,昨夜的一幕幕又浮现在她眼前。
那样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他们结婚的那一夜。大约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的曾经有过那样美好的时刻。
那夜她的他的新娘,她努力变成了他希望的模样。
她还记得他的那些话:“筱悠,记住,这样的疼是我给你的,从今以后,不会再有男人有权利再让你疼了。”
那是她的第一次,的确是很疼。曾经她也一度以为,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比那还疼了。那样的疼是他给她的,她记得。
她记得,可是她也觉得很幸福。因为是他而不是别人,所以很幸福。
可是那样的幸福却暗潮汹涌,比起后来他给她的那些疼,那晚又算什么呢?
恍惚中她忆起昨夜的最后一幕,她极尽疲惫躺在他怀中,他带着喑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有时候我总想着,也许疼痛才会让你记得久一点。可是除了残忍,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对你做些什么。”
他从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那时大约他是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但她却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睡着了,意识已经陷入混沌,那些话如今想来也只如同一场梦呓。
下楼吃了饭,浑浑噩噩地便过了一天。
接下来得几日,裴晟宇都没再回来。凌筱悠有些郁郁寡欢,但仰仗着对那辆自行车的兴趣,日子倒也还算过得风生水起。
几天后便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凌筱悠的车技见长,便不甘于只在别墅里破坏裴晟宇的花花草草了,思忖着趁佣人不注意的时候,也该出去破坏破坏公物。
前几天小指的伤还没好完全,但她是个记不住教训的人,想着那天也不过是自己大意了,加上运气不好而已。
但佣人就显然比她小心很多,开口一个少爷交待,闭口一个少爷吩咐,千方百计阻止她骑车。
就如今她能明目张胆地骑车,还是仗着自己跟刘管家关系不错,求了好久的情才求来的。
只是如果要出那扇大门,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其实她也没想过要走多远,自从上次绑架那件事后,她就没再想过要偷偷跑出去。不过这里是别墅区,她不出这片区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从门里看着外面那些湖光山色,依山临水的垂柳枝,诗情画意的水榭楼台,虽然都是人工筑造,但却仍旧是有一番雅韵在里面的。
从前她就一直觉得,裴晟宇没什么好,但眼光还不错。首先能他看上她,这就是个很好的证明。
再有就是这个别墅的位置,选得也十分符合她的口味。
跑到陈叔面前去缠着求情,好不容易求来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她兴致勃勃地骑着车就往外去了。
心情甚好,迎着阳光和煦,春风轻盈。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车道两旁的银杏,这个季节里仍是光秃秃的,看不到那崭新的绿意。
不过凌筱悠却也是喜欢银杏的,深秋的时候,那金黄的叶片迎着阳光,随风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清风细软,黄叶纷飞。站在树下,那小扇子似的叶子就化身成为一只只金黄的蝴蝶,舞姿翩跹,盈盈楚楚。
地上也铺了一层金黄,踩上去像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扫地的阿姨每天扫过都会忍不住叹息一句,又埋怨一句。
从前这种时候,凌筱悠就在旁边看着一个人偷偷发笑。
可现在她只是骑着车,穿行在那一颗一棵枯瘦的躯干间。还好有阳光惬意,还好有和风微醺,她觉得很满足。
近旁好多花都开了,红红绿绿,姹紫嫣红。凌筱悠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又深了些。
骑过不远,绕了个弯儿就是一堵藤蔓缠绕的花墙。藤条上已经有了些簇新的味道,只是刚在春日里活过来的东西,毕竟抵不过那一冬的严寒摧残。那微薄的绿意,仿佛只要一靠近就能将它催化了。
在那高墙内的时候凌筱悠倒是知道潼潼家就在自己隔壁,可是一出来她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本想着好不容易自由了,去看看那个小家伙,结果绕了半天,连自己到哪里了都不知道。
看看时间,也该按原路返回了。她要是敢迟一点,指不定一会儿那些人就要满世界地找她了。
有些无趣,调转了车头。
结果骑到一半的时候,却被一辆汽车挡住了去路。看那双“R”的标志,还是辆劳斯莱斯呢!
只是车主似乎忒不客气了点儿,车子就那样横亘在道中间。帅气倒是耍足了,只是帅气得毫无艺术感。
这里是住宅区,车道本就不宽裕。这么一来凌筱悠只能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挤过去,这么小心翼翼却不是担心自己,不过是怕不小心碰了这辆车自己赔不起。
前些日子看到一条新闻,一辆电瓶车不小心撞到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就那么小小一撞,结果初步估算便得陪二十几万。
这矜娇靡贵的车,豆腐都比它能抗击打,哪里还能开出去?不如找个地方供起来,没事儿烧烧香,诚心跪拜跪拜得了。
凌筱悠撇撇嘴,转头却忍不住好奇心隔着玻璃往里面瞧了瞧。裴晟宇的车也总买得死贵,具体多少钱她不知道,但清楚的是,即便是把她卖了,也抵不过他一辆车的钱。
不过如果卖法不一样的话……凌筱悠往车窗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自己在上面映出的倒影。
清清秀秀一女子,束着高高的马尾。那玻璃可真是好,光洁如镜,倒映着她和蓝天白云。
忍不住笑了笑,又忍不住对着自己眨眨眼。
她又接着刚才的头绪想下去,把她卖了大约也不一定买不起。如果是去国外卖,而且是解剖了再卖,大约还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这样想着她不禁有些怅然,自己也许的确是活不了多久了。卖器官的事她自然不会去做,但另一个想法却在她脑中灵光乍现。
也许,她可以考虑一下器官捐赠。这样大约也不枉自己在这世上来了一回。
想得有些入神,耳畔却骤然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像是利器相划发出来的。
猛然一惊,低下头,吓得她头皮都忍不住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