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多疼啊!
自然那些报应还不算完,如今只顾着彰显自己的本事,便又遭了现世报。
草坪上本就不好骑车,她又生疏了这么久,偏偏她还好张扬。结果眼睛没盯住前面,手又抖,七拐八拐就往喷泉那边冲过去。
第一反应便想着要去踩刹车,可哪里来的刹车给她踩。这么一迟延便耽搁了最佳避险时机。
车子冲过去直直的撞到了喷泉台上,恰逢喷泉喷水的时候,水花迸溅,雨丝万丈。凌筱悠根本还没反应过来要躲,身体已经被反弹回来的冲击力撞到。
从车上弹出去好几米,连陈叔过来扶她的时候都慌了神。
“没事没事,”她却坐在地上扬起一张脸,笑得没心没肺。
结果那却是疼得麻木了回光返照,等她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小指那一摔竟被自己给压得骨折了。
当着陈叔的面她不好意思哭,眼眶红了一回,眼泪又在眼眶里打了几秒的转,然后被她生生憋了回去。
裴晟宇回来的时候,医生刚给她包扎完离开。骨头矫正的时候,她是真真的没忍住,当着全屋子的佣人眼里就流了下来。
这样小的骨折,那还是有局部麻醉的。
她又想起了裴晟宇,那会儿在山上的时候,他的腿被石头给砸错了位,他竟然在没有任何医疗设施的情况下,自己又给捣腾了回去。
那得多疼啊!
眼泪止不住流得更凶了,她虽然讨厌他,恨得他咬牙切齿,诅咒他快点遭到报应才好。可恨成这样,却总见不得他疼,总舍不得让他受伤。
佣人递了几张纸巾过来,再过一会儿就干脆将纸巾都塞到她手里。不过是个小指骨折就哭成这样,大约她们是真的觉得她很没出息。
可她们又怎么知道,她疼的却并不是手,她疼的是心啊!
裴晟宇是接到刘管家的电话回来的,那时他刚开完会,还有些后续的事宜要安排一下。本来他也打算安排完了回来一趟,看看她。
他不回来,反正这女人是从来不会想起他的。
哪知道那边还没交代,这边就接到她出事的电话。他也没来得及问清楚,文件往徐助理手上一扔,“整理出来发我E-mail,后面的事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
简洁明了的一句话,也并不做更多的解释,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议室。留下里面一帮高层们面面相觑。
徐助理倒是了悟得快,这世上,能让他家Boss抓狂的,出了Boss夫人,恐怕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
有过上回绑架的事,一路上他便总感觉眼皮跳得厉害。就那车速没被交警拦下来,也确实是运气过硬。
还好算是见到她了,虽然哭得有些泣不成声,但还能见到就不是什么大事。
从门外一口气跑上楼,还没说话先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佣人们已经识趣地出去了,贴心的人还顺便给他们拉上了门。
这回凌筱悠倒是识趣,虽是哭着却并不跟他闹。抹了抹眼泪,反而伸开手乖乖地环住了他的腰。
“阿宇,你、你怎么才回来?”泣不成声中,她还是攒足了一口气抽抽搭搭地拼出一句话来。
“嗯,我回来晚了。”他的吻落在她的头发上,语气是带着急促的温和,“宝贝儿,咱不哭了好不好?”
他其实并不常叫她宝贝儿,但如今却情不自禁。只因为她那句话,那句“你怎么才回来?”
如此简单一句话,却是她问过的最好的话。
他已经许久不曾听到过了,从前她也是喜欢这样问他的。可是如今这样的话,对他、对他们,却都成了一种奢侈。
她在他怀里啜泣,鼻涕眼泪一起抹在他的西装和白衬衣上。本打算破坏他的花花草草,虽然没有成功,但好歹如今也算是发泄了点怨气。
也不知哭了多久,凌筱悠是真觉得有些累了。气若游丝地将头埋在他胸口,又在他衣服上蹭了蹭。
渐渐止住哭声抬起头来,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也不过一瞬,他的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生硬。这才是她该问的话,正如同他们之前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该是正常的。
“伤到哪里了?”他又问。
“喏,这里。”凌筱悠的语气带着哭腔,还有一点她素日最喜欢的撒娇。
他接过她伸来的手,小指上绑着醒目的纱带。他没说话,就那么看了两三秒。她却突然将手太高了一些,拿到他的唇边,“很疼的,你给我吹吹。”
她眼眶还是红红的,眼里包着盈盈点点的泪花,仿佛只要他不配合,她小嘴一瘪立马又能哭出来。
他有瞬间的怔神,大约没料到她会这样幼稚。小孩子的把戏,她做出来倒是认真得紧。
把她的手拉下来,眼角轻微地往上勾了勾,“现在知道疼了?”
“嗯嗯。”她赶忙讨好似的点头。
再开口,他却带着训斥的口吻:“活该!”
只两个字,凌筱悠的心头却真真实实地生出些委屈来。抬起尚好的那只手推开他,将身体转向床的另一边坐着,“我就是活该,那你不要管我好了。”
他却被她的举动逗得又笑起来,伸手把她捞回到怀里来,捏捏她的脸:“不管你你岂不是还要上天?”
“是啊,我不仅要上天,还能入地呢!”她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也不知轻重。
他却并不见生气,又捏回去,“你不妨上一个试试?”
“你让我上我就上吗?凭什么听你的?”她撅起嘴,却只是乖乖待在他怀里。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脸颊,却并不再说话。
犹豫了一下,再犹豫了一下,她才在他怀里抬起头来,问:“阿宇,那你疼吗?”
他怔住。
她却只顾着自己的问题,那些没受伤的手指倒十分灵活,在他的衬衣角上打个结,再打个结,然后又放开。
“在医院的时候,护士小姐说你的腿是自己接回去的。那时我昏过去了,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继续绞着他的衣角,咬咬唇忍着眼眶里的那包泪,“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的,可能你还不知道,也许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刚才医生给她复位的时候,她脑中反反复复都只有一个问题:那时他得多疼啊?
如果他不管她,他也不会受那些伤,也不用那样疼。如果他不管她,也许她就已经死了。其实有时候死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至少她就不用再经历后来这些,至少她对他的恨就可以少一点。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丢下她,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他都没有丢下她。可却在后来,在她心里终于要燃气一丝希望的时候,适时地给她泼了盆冷水。
那水多冷啊,如今想起来寒意都不曾有分毫的衰减。
她始终无法忘记被绑架那几个担惊受怕的夜晚,始终无法忘记那刀刃落向她手指的刹那。
更始终无法忘记医生的那句扼腕:“真是可惜了,是对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