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是是!”老李连忙将沉阁放进后车舱,然后坐回驾驶座,十万火急地将车驶上了大路。因为太过慌张,他甚至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那个少年也跟着一起进了车。
上到高速,路慢慢拥堵了起来,车里气氛有些尴尬。老李时不时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身后的那个少年。
那人的坐姿很端庄,一点也没有平日里那些公子哥们的纨绔之气。受了伤的小少爷被他平稳地放在双腿上,他的胳膊垫在小少爷的头颅下方。姿势是温柔的,但表情却淡得有些可怕。那双高深莫测的眸子里泛着幽幽冷光。
老李感觉的到,那少年周身散发着的,是一种贵族的气场,那是真正的贵族!
老李被他的威慑震住,只瞄了两眼便不敢再偷看。
“咳咳咳”一阵激烈的咳嗽声,昏迷中的男孩悠悠转醒。
段衡透着寒气的眸子被这一声咳嗽换回了神智,“怎么了?要喝水吗?”
从背包里取出中午喝剩的半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他将沉阁的小脑袋拖高,小心翼翼地喂了几口水。男孩干裂通红的唇沾了水,痛苦的神色有了些微缓解,慢慢地再次陷入昏睡中。
段衡俊秀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看着沉阁气息虚弱的模样,心头升出一丝烦躁。
他到底在后悔个什么劲?反正受伤的又不是自己。依照这家伙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尿性,这次若不让她吃足了亏,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祸事呢。
哼,麻烦的小孩!
他嗤了一声,将视线挪到窗外。
夜色下的城池在霓虹灯影里美得耀眼,他们驶进了市区,繁华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川流不息。
怀里那人的温度越来越烫了,他捏紧了拳头,颇有些心浮气躁道,“师傅的车是在哪学的?”
老李一愣,“啥?”
“可以给那驾校颁一个最佳遵纪守法奖了。”段衡温和地笑道,绿眸深处却已经带着几分即将勃发的愠怒,“这种状况下,你竟然还遵守交通信号灯,难道不该为你颁奖吗?”
“啊……是是……我会尽量加快的!”司机吓得一踩油门,连闯了四五个红灯,终于在五分钟之后开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门前。
段衡不再和老李多说废话,抱起沉阁便急匆匆地朝着医院奔去。
站在马路边的司机老李,像个局外人一样傻愣愣地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好久以后,才想起,自己压根还不知道那少年的姓名。
还有,少爷受了伤,他应该第一个通知老爷,然后叫家庭医生过来诊治啊!
想到这里,老李这才慌忙掏出手机给沉峒天打电话。
……
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摇醒,沉阁轻轻一动,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和无力感。手脚滚烫,是谁把屋子里的暖气开那么大?她头痛得厉害,想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昏昏沉沉中,耳边传来说话声。
“请随我这边来,打点滴的话需要先进行皮试。”
“好的。”
有人扶着她坐到柔软的垫子上,手臂被什么刺了一下,一股凉凉的细流慢慢自手背向着四肢蔓延开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糊里糊涂的脑袋慢慢有了意识,她猛地睁开眼睛。
四周是一片洁白的墙壁,她躺在床上,右手插着细针,吊在床头边的点滴瓶已经消耗了一大半。
“哗嚓”轻轻的一声响动,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尤为清晰。
沉阁朝声源处望去,寻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正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专心翻阅着桌上的报纸。
“活过来了?”一如既往的毒舌。段衡看着报纸的双眼连抬也没抬一下。于是,某人理所当然地,被气得跳脚了。
“嗳?对了,现在几点了?”发了一通牢骚后,沉阁才蓦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想要翻身掏手机。
“11点。”
“11点?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不能让爷爷知道这件事。”她说着连忙拔掉手上的针管,起身下床。
“晚了。你爷爷已经知道了。”少年合上报纸,姿态优雅地朝沉阁走来。忽然伸手按上她的脑袋,然后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重重弹向她的额头。
“啊!”病院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
“回去躺好别动,你还剩一瓶半的药水时间。”
……
吊完点滴,已经是凌晨时分。沉阁伤得很重,烧退以后,浑身痛得更加厉害了。所幸的是,脸上没有挂彩,只有脖子上的抓痕比较明显,她抢来段衡的围巾将脖子围了个密不透风。
“能走吗?”段衡皱眉望着她,“为什么不去做张B超?医生说的你难道听不懂吗?”
“我真的没事,就不麻烦了!”她龇牙一笑。退烧后,原本酡红的双颊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惨白。
医院大厅的灯已经熄灭了,只剩下大门前的那盏还亮着。她扶着墙壁,每走一步都痛得倒吸一口气。伤得真不轻啊,不过没死是万幸。
黯淡的灯光下,她纤弱细小的背影仿佛淡进了浓浓夜色中。
忽然间,一阵天旋地转,有人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那人动听的嗓音在她耳边冷笑,“像你这样走,走到天亮都出不了这道门。”
“放我下来,段衡。”沉阁板起小脸严肃道。
“你在闹别扭吗?”
“没有。”她挣扎着从段衡怀里下来,一只手却紧握住他伸来的胳膊,借力支撑,“你听我说,如果你抱我出去,爷爷一定会知道我伤得不轻。”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伤得不轻。”某人忍不住吐槽。
“如果爷爷知道我伤重了,就绝对会派人来检查我的身体。我有某些重要的原因,不能接受检查。所以,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眼神里是满满的信任。
段衡背光站在她的跟前,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嗤笑一声,嘲讽道,“哼,你能保证一辈子不被检查吗?”
“不能。但能撑多久是多久。”
“别指望我为你做什么。”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安安静静地呆着就好。”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没有一丝迷茫和怯弱,像是已经摆好了一张棋谱,下一步该怎么走,早就心中有数。
借着段衡胳膊上的支撑,她一路走出了医院大门。
街道灯影阑珊。
司机老李站在路边,已经等候多时,见沉阁走出来,他连忙凑上前,神色颇为担忧地问道,“小少爷,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烧全退了。李叔辛苦你了,等到现在。”沉阁咧嘴一笑。
“可我见您气色依旧不大好。”
“哪有病那么快就好的?没关系,睡一觉明天就恢复了。”她僵直地站着,走到车门前,才松开段衡的袖管。那家伙看她一眼,转身便从另一端进了车内。
沉阁微微一怔,愣了好几秒,才挥舞起手臂撵人,“喂喂!你上来做什么?都这么晚了,赶紧回你自己家去!”
“我有事要见沉董事长。”他目不斜视的在车里坐好,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放心,这件事和你无关。”
……
凌晨时分,城市的某处大楼楼顶还亮着灯。老人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白瓷茶杯,浅尝辄止,“化验报告出来了没有?”
他看着窗外远处的霞光,哑声问道。
“那个小鬼的染色体竟然是双X!”身后的助理手里拿着化验报告单,眼珠子几乎要惊讶得掉到了地上,“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小鬼居然是女性!老板……”
“这件事,你我都要保密。把那张化验单拿去毁掉,还有要销毁掉医院里所有记录。”老人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地嘱咐。
“那沉总那里……”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老人捏了捏疲惫的眉心,无奈道,“这个丫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会伪装成男生。”
“是,老板。我这就去办。”
助理离开以后,老人转身走进了一间红木门。这是一间孩童的卧室,宝蓝色的大床上安静地熟睡着一个11岁左右的孩子。他走上前慈祥地摸了摸孩子的睡颜,喃喃自语,“这样看来,你其实才是幸运的那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