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成
王月灵笑了笑：“姑姑说的没错，这瑕疵处能瞧出异样的便是因着线头，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姑姑看得真是细致，可是请问姑姑，您是把所有的地方都仔细瞧过了么？”
沁心道：“那是自然，这是要呈献给太后娘娘的，岂能怠慢！”
王月灵将凤袍反过来，指着脊背上一条线道：“那这里线条脱落，与脖颈处同样的痕迹，姑姑何以看不见呢？”
王月灵轻轻拨了拨那条线，果然见到了与脖颈处同样的撕裂痕迹。
沁心的面上刹那就白了。
王月灵紧跟着说：“司制司叠衣的方式都是把后背翻出来朝上的，以沁心姑姑那样仔细的眼神怎么看不见眼前的，反而只瞧见了底下的？沁心姑姑，你还敢说你不是事先就知道那个地方有裂痕，而特地关注的么？”
沁心支吾了一声，面上通红，柳皇后冷声道：“沁心一时眼拙，没有看出又是什么大事！这原本就是你们司制司负责！”
童司职接过话，朗声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衣物的制作，原本就是我们司制司的责任。凤袍又是及其重要的衣物。整个尚功局上上下下几百人无一不尽心尽责的。”话到此处，童司职上前一步，对圣贤太后施礼，“奴婢斗胆请太后娘娘赎罪。这三日，司制司用尽一切办法，可也终是无法将衣物复原，奴婢这才无法，只得将事情呈报太后，还请太后定夺。”
柳皇后张张嘴还欲说话，圣贤太后一扬手，沉声道：“四喜，拿过来，哀家瞧瞧！”
四喜便立刻将衣物取过来，拿到了圣贤太后那里。
圣贤太后细细地瞧了瞧两处的痕迹，又看了看衣物其他地方的金粉，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沁心“扑通”一声儿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饶：“奴婢死罪，不敢求太后宽恕，只是这件事皆是奴婢一人的主意，原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情，还求太后明察，这是，是——奴婢一时迷了心窍，那日尚服局将衣服呈现上来，娘娘还在里头和她们商议点缀的细节，衣服由奴婢保管，奴婢不慎，弄坏了衣服，怕遭到怪罪，所以擅自直接将衣服送往了司制司……这一切都和皇后娘娘无关，奴婢，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求太后明察……”
“你这贱婢，胆敢犯下如此忤逆之罪！”柳皇后怒骂道，继而又对圣贤太后道，“禀太后，说到底她也是我朝凤宫的人，臣妾为六宫之首，教导无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还知道你是六宫之首！”圣贤太后登时大怒，冷哼了一声，“教导无方何以母仪天下！”
此话一出，柳皇后的面上一瞬间就变了色。
柳皇后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这一跪，很快所有大殿内的妃子侍婢都跟着跪了下去。杜德妃也不得不演了一场戏。
半个时辰之后，苏白薇才看到江月婵惊喜地跑进司膳司来。
白薇急忙将月蝉领到了无人之处。
“白薇，没事了，月灵她们都没事了，沁心姑姑顶了罪！”江月婵眉开眼笑。苏白薇亦松了一口气。
待到月蝉走了没多久，杨掌膳也把白薇叫过去说了此事。许是童司职已经从尚阳宫出来，派人来报了信。
“太后仁慈，特许了司制司，将以往做寿的衣服拿出来改制即刻。不然，再新做，这时间也是来不及了……”杨掌膳喝了一口茶，微笑着说。
苏白薇点了点头，杨掌膳笑着看了她许久，忽然叹了一口气，随后便走了。
白薇看着杨掌膳走远，心中有点疑惑。
这日夜间，王月灵便来司膳司找了白薇。
月灵虽然高兴，面上却还有些忧愁。白薇有点不解。
王月灵携着白薇的手，摇头道：“如今凤袍的事情，太后虽然不怪罪司制司了，可是司制司却是得罪了皇后娘娘，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月灵……”苏白薇喊了她一声，不知道要如何接话。
王月灵笑了笑，又道：“白薇，其实不管怎么样，司制司这次注定是要得罪皇后娘娘的。就算我们不把事实告诉太后，司制司修补不了凤袍，事情败露，朝凤宫仍旧要担负责任，皇后娘娘还是会怪罪司制司的。所以，这次还是要谢谢你，免了司制司的罪责。”
白薇看着月灵勉强的笑容，瞬间明白了杨掌膳的叹息。在这深宫里，奴婢就是奴婢，她们不过是嫔妃斗争的牺牲品，根本就无人格可言。
如履薄冰的生活，活着的每一刻，都是主子的赏赐。
凤袍时间暂告一段落。
这事件最后的得益者，无非也便是一个德妃了。
杜德妃一想起柳皇后在殿上的慌乱，整个人就无比的身心愉悦。杜德妃在蓬莱殿内，品着尚膳局送来的新茶，婉秀在旁，正吩咐人将银碳拨得小些。
杜德妃回头瞧了瞧，开口：“眼下天气渐暖，这些可以收了。”
婉秀笑答：“娘娘，如今春分虽已过，乍暖还寒，娘娘体弱，还是保暖些好。”杜德妃无奈一笑：“这可是了，本宫的话都没人听了！”
婉秀一笑，未语。
杜德妃失了一会神，对婉秀招招手。婉秀会意走过去。德妃便支开了其他侍婢。
主仆二人在场，德妃道：“这次的事情，白薇做得还算不错。”
“且不说这原也是她应该的，娘娘看中的人岂会有差错？”婉秀想起了，昨日白薇求见于她的情形。她原本也没有觉得这个小丫头有什么本事，但是白薇信誓旦旦的保证能帮到杜德妃，白薇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婉秀，却也没说得很清楚，只是请求德妃能在今日堂上略微煽风点火一把，这也不难，德妃就同意了。
事情的结果，杜德妃很满意。德妃已经很久没见到柳皇后这副惊慌失措的表情了。
杜德妃又喝了一口茶，想了想说：“过些时日，事情平息了些许，你把她带过来，我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