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签文
惊鸿却不言不语,不动声色,见那母女二人此刻看自己时,嘴巴翘的比鼻子还要高,眼珠子都快飞上脑门,她只觉得好笑又好气,看来自己不论到哪里,注定都摆脱不了这大龄剩女的烦恼了!
但她隐隐约约记得,似乎有个人对她承诺过非卿不娶的话……不行,她得好好想想,非把那人找到不可,就算她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啊!
她正胡思乱想间,却见那岑大人躬身对慕谦恭敬一拜,神色不变,一本正经道:“多谢丞相大人美意,只是今日要宣四道圣旨,还有另三道旨意要宣读,下官耽误不得,还望大人海涵!”
“哦?”慕谦轻声询问,原本兴奋中的杜氏母女也立时将头转了过来,“莫非还有三位?”
岑大人点点头,“是同纳四妃,除去丞相家,另有已故的司空姜琦大人的独女玉芙,乔磷大将军的长女芷柔,以及舍妹洛雪。”
那岑大人说完,整个厅上都噤了声,慕谦最先回过神来,急忙应道:“即是如此,宣旨要紧,今日就不执意了,改日岑大人可一定要来府上做客!”
“一定一定!”那岑大人又躬身行了一礼,带领一种宫人快步离去。
见岑大人走远,一众人急忙都向杜氏母女二人祝贺起来,慕婉如一面应和着,一面却偷偷看向父亲,为什么父亲一言不发呢?
她绕开人群,走到慕谦身后看了一眼,又朝岑大人离去的方向撇撇嘴:“爹爹,那岑大人真不知好歹,端着一张死人脸,竟连爹爹的面子都不卖,等女儿进了宫,一定要皇上收拾他!”
她本在讨好慕谦,哪知话音刚落,慕谦猛地回头,一双厉目扫向她,慕婉如被这眼神吓得一个心惊肉跳,不敢再说一句话。
慕谦看了她半晌,厅上的下人们见情势不对,急忙都散去,惊鸿也不想旁观这是非,带着雨茗一路离去。
人一走,杜氏这才急忙上前去劝说,却被慕谦一把挥开,慕谦眉头紧皱,想着慕婉如刚才的话,他突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感,只觉得自己一生无子,三个女儿竟无一成器之人,幼女虽聪慧,可年龄却太小……等她长大成人,可用之日,只怕朝堂的局势,已非他能控制了……
他跌坐在藤椅上,盯着慕婉如,久久说不出话来。
“爹爹……”慕婉如试着喊了一声,慕谦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缓缓道:“你当为何这圣旨要由岑景仁来宣?岑家在京城算不上高门大户,家中只有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可人家硬是在短短几年内就跻身于十大家族,你当是何缘故?”
“岑景仁刚正不阿,除了皇上他谁的话都不听,除了皇命他谁的面子都不卖,当今朝中,他可称得上是皇帝面前第一人,你要收拾他?你凭什么?”
慕谦叹了口气,“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罢了,你进宫后学会自保便可,其余事情万不可参与,后妃争斗残酷,届时你寻一棵大树护你便可,万不可陷入阵营斗争中去,否则,慕家很有可能,就要毁在你的手上!”
“啊?老爷!”杜氏一声惊呼,急忙跪下,生怕慕谦要对慕婉如不利,却见慕谦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径自起身朝后堂而去。
自那日之后,惊鸿便再也没见过慕婉如,据说是慕谦专门请了宫人来提点慕婉如,这些人因年迈被放出宫来养老,但细细想来,能在宫中安然到老者,必属人精。
全家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慕婉如,也没多少人会在意惊鸿,她乐得自在,正好出门去寻人。
其实后来断断续续,她也完全记起了那些日子发生的事,但鉴于慕谦的谨慎,她也因此更加谨慎,索性把所有事都埋在心里,免得节外生枝。
但茫茫人海,只知道一个名字,况且老爹又不让讲出来,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去寻。
索性来个守株待兔,便带着雨茗在灵安湖边的桥上守了一日,打算第二日再去上次那家酒楼试试。可这一日人来人往,尽是婆子姑娘前来上香求签,男人少之又少。
终于到傍晚,惊鸿索性带着雨茗上灵安寺拜佛求签,菩萨如此灵验,她要求什么,菩萨一定都知道!
寺中寂静,她们去时,晚钟正响起,杳杳余音缭绕夜空,很有一种禅味,惊鸿只觉得,心随着这钟声竟莫名的安定。
空寂的大殿之上只余几盏青灯,炉内香已燃尽,可殿内仍烟云袅袅,她恭敬地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双掌合十,这一跪间,忽然惊觉她所求之事竟如此之多,思虑极久,做了艰难挣扎,她最终定了三件。
她不做声,用唇语道:“菩萨啊菩萨,我今思虑甚多,但知您必不会事事都顺我,可我仍有三愿望您成全。”
“一愿两位母亲康健长寿,平安终老,若,您亦能照看到我亲生母亲的话。”
“二愿得一忠贞眷侣,白头偕老!”
“三愿……三愿……”
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忽而涌出一丝奇异的感觉,她将那未出口的话生生咽下,定了定神,便三叩首,拜谢了菩萨。
雨茗替她取来签筒,她闭上眼睛轻轻晃动,竹签撞击声清脆整齐,她的心亦随着这声音一上一下,忽听“啪”一声,她睁开了眼,拾起那支属于自己的签。
她的身后,一位袈裟裹身的长眉大师不徐不疾走上前来,智者不惑,他的眉间尽是淡然,他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惊鸿正在细细琢磨这签文,闻言不由得抬起头来,一面迷茫:“又?再见?大师您是?”
雨茗也甚是迷茫地看着他们,记忆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但她却无法从记忆里挖掘更多。
“老衲慈音。”慈音大师微一颔首,自我介绍。
“啊!你就是那位传说中解签极灵的慈音大师?信女惊鸿见过大师!”惊鸿低头一拜,会自称信女,也是临时起意,只因她在次为两位母亲许愿,从此以后的确该做一位信女。
慈音大师微微一顿,见她这般表情,似是并未记起自己,也便笑笑不多加解释,抱着诸事随缘的态度又笑道:“慕施主,老衲有句话要叮嘱你:假作真时真亦假,既来之,则安之。”
惊鸿登时一脸诧异,慈音大师这话是何意?不待她追问,慈音却执起她手中的那支签,“想求得什么?”
惊鸿待反应过来是在问签之事,原本大大咧咧正要开口,细一思量,只得扮作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矜持道:“寻人。”
“姑娘这边请。”大师说着微微躬身,伸手示意她们去门后那个角落处,拿起她的签子细细端详起来。
从庙里出来时,天色已晚,惊鸿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倒是雨茗十分好奇地追了几步上去,“小姐,大师为何说话含含糊糊,都说他解签极灵,可是为什么我听不懂呢?”
惊鸿并未回她,却也低头琢磨着大师的话:三千繁华烟云过,锦绣山河坐上观。舍得方知人间苦,善恶轮回业火缘。
这几句话是何意?慈音不愿细说,她亦知道就算再多问,他也必定缄口不言,便将这几句话记在心上,没有执着于继续追问。
可是临出门前,慈音突然喊住她,说道:“这签上下共八句,今日我只可给你解这上面四句,余下四句,需待到来日,你若有缘再来相问,老衲或可告知一二。”
这些签文到底说了些什么,她看的并不真切,但慈音大师显然另有叮嘱给她,那就是既来之,则安之。
如此一想,惊鸿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又细细回想慈音的话,心却不由得一惊,莫非自己并非真正的慕惊鸿这件事情,慈音已看出了端倪?越想越觉得奇异,她好奇万分,这世间竟果真有如此异能之人?
如此胡思乱想间,忽然袖子被雨茗扯了扯,“小姐,你快看!”
惊鸿抬头,见雨茗指着眼前一座流光溢彩的红色彩楼,楼门口正走出来一人,雨茗诧异地叫道:“小姐,那不是当日的温公子吗?他竟然也逛这种地方,哼!”
显然,雨茗颇为不满,她口中的“这种地方”,指的便是凤栖城最大的一所青楼……听风阁。
惊鸿却似乎并不惊讶,笑道:“男人去这种地方,不很正常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更何况,惊鸿又瞅了一眼温子尧,心中觉得这人虽热情仗义,但却生性风流浪荡,他若是进青楼,这实在很正常。
惊鸿心中一动……这不是天赐良机么?当下拉着雨茗在原地等候。
温子尧苦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红衣女子,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女子眼里的苦涩与关心瞬间变作疏离,将头瞥向一旁,不去看他。
温子尧脚步踉跄地晃了一晃,忽而一拳狠狠地砸向门口的柱子,门外立着听风阁的小厮,见此急忙上去扶他,却被他狠狠地一把挥开。
背过身去面朝街道,不想被女子看见他的狼狈,他强装镇定,冷声笑道:“梅若绮,好,很好!”
连着几个好字说完,他沉默了下去,红衣女子立在门内,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拼命压制着情绪,不言不语。
小厮们面面相觑,看着这二人,也不敢上前。
不知等了多久,温子尧似绝望般仰起头,闭了眼睛,迫使自己镇定,再睁开眼时,那双赤红的眸子里依旧满是悲伤……终于,他愤然甩袖,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