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给我倒盏茶吧。”柳茹石走到桌前,缓缓地坐了下来。
奶嬷嬷就在她身后。
柳茹石知道,奶嬷嬷担心她,一夜未眠。
奶嬷嬷应是,去外间将炉子上的水拎进来,为柳茹石冲上一盏清茶。
一夜未眠,奶嬷嬷想让她到床榻上睡一觉。
柳茹石瞅了瞅崭新的锦被,却总能幻出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来,她紧握着茶盏,牙咯咯发颤道:“嬷嬷,那人就死在那里,血溅满了锦被,弄了我一脸,手上也是,身上,到处都是,我一闭眼,就......”
奶嬷嬷用力抱紧了她,“别怕,什么都没发生,咱们昨夜一直睡得很好,一会儿,你去旁边的软塌上躺会儿。”
“先去给祖母请安,昨日开了一些汤药,总要过去问候才是。”柳茹石猛然想起,忙开口道。
“好。”奶嬷嬷抱着她,未曾松开。
大小姐到底还是经事少,这般已经不错了。
片刻后,柳茹石起身去给柳老夫人请安,柳老夫人看起来气色不错,柳茹石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柳老夫人没有挽留,毕竟与这嫡孙女关系并不亲厚。
回了院落,柳茹石拿了一本医书,躺在软塌上看,书页没翻几下,她便睡了过去。
奶嬷嬷进来拿了一锦被为她盖上,便退了出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黑,有下人传话,柳首辅回府了,让大家去前院用晚膳。
闻言,柳茹石心思微动。
莫不是便宜父亲听到了什么风声?
要知道,这府里已经好几日子不曾一起用膳了。
奶嬷嬷伺候柳茹石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衫,睡了一个白日,这会儿主仆精神都还不错,一点也瞧不出气色不良来。
到前院时,几个姨娘都在,李氏和三个孩子还没到,柳首辅竟也没到,就连柳老夫人也不在。
柳茹石瞅了一眼几位姨娘,她走到了秀姨娘身边,坐下。
刚坐下,秀姨娘就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轻轻嘀咕道:“大小姐,听说了吗?那谁,那侄儿,死了。”
柳茹石的心猛地咯噔一下,但她很快装作不解的样子,轻声问道,“那谁?谁啊,秀姨娘说得含含糊糊的,到底是谁,谁侄儿死了?”
“就是李氏那侄儿,叫李昊的。”一旁的聂姨娘急了,直接喊了出来。
“啊?”柳茹石张大了嘴巴,做出很惊讶的模样。
“死了就死了,听闻是开青楼的,不是什么好买卖,说不定有很多仇家。”聂姨娘接着不屑道。
柳茹石眼睛微微弯起,小声跟着嘀咕,“开青楼的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吧?”
说完,还看了秀姨娘一眼,像是在询问秀姨娘,是不是这样?
秀姨娘微微一笑,抿嘴看向丽姨娘。
这府里曾有人传言,说这丽姨娘就是柳首辅有一年陪皇上微服出巡,在一河舫上偶遇带回来的,说不定就是风尘女子。
丽姨娘迎上她,也不辩解,只是静静地坐着。
倒是莫姨娘开了口,“这老爷怎么回事,叫了大伙而来,他却不见踪影?”
“兴许是在祖母那里,应该很快就到了。”柳茹石随口附和道。
话音刚落,李氏从外面冲了进来,叫嚣着嚷嚷,“柳茹石,你说,是不是你,你杀了我侄儿!”
柳茹石见她朝自己扑来,直接从椅子上腾起,躲闪开来,“继母这是什么意思?”
李氏一听她喊继母,直接开骂,“你个臭婊子,就是你!”
说着,李氏就要动手打柳茹石。
柳茹石一个躲闪,李氏直接扑到了地上。
正巧,柳老夫人和李氏的三个孩子走了进来,偏偏瞧见这一幕。
柳茹钧一见母亲被欺负,少年的冲动直接就溢于言表,冲上来,就要踹柳茹石。
“住手!”身后传来柳首辅的怒喊。
柳茹钧悻悻地收回脚,眼眸里的猩红遮不住。
柳茹芸上前扶起了母亲,转眼就泪眼连连地对着柳首辅哭喃道:“父亲难道就不该管管大姐姐,任由她欺负母亲?”
“父亲,三位姨娘都在场,不如问问她们?”柳茹石也不胆怯,直言道。
“巧玲来说说怎么回事?”柳首辅直接点了聂姨娘。
聂巧玲倒也公平公正,直接说了她看到的事情经过。
柳首辅又问了问秀姨娘,秀姨娘也连连点头,就是那样。
他看向丽姨娘时,不曾想,丽姨娘倒是先开口了,“夫人进来便又喊又杀的,妾身也吓了一跳。”
柳茹石一愣,丽姨娘这是在帮自己?
这府里,丽姨娘一直都是低调的存在,不曾巴结李氏,更不曾刻意和柳茹石走近,更不曾瞧见她讨巧柳首辅。
而此刻,丽姨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李氏无理取闹了。
“李氏,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柳首辅明显怒了。
“昊儿死了,死在了青楼里......”李氏哽咽着,还没说完,又开始嚎啕大哭。
柳首辅蹙了蹙眉头,不等开腔,李氏又指着柳茹石骂道:“就是她,昨日昊儿还说喜欢她,今日便死了,呜呜......”
“他经营青楼,难免得罪权贵,想来也是意外。”柳首辅见李氏又开始嘶喊,便出口道。
“昊儿昨日明明......”
“明明什么?”
“昊儿就是她害死的,老爷,你要信我,李昊可是我娘家的嫡孙啊,老爷你可要为......”
“闭嘴!”柳首辅有点恼,直接厉声道。
李氏哽咽着,立马住了口。
这时,管家跑了过来,禀道:“老爷,八贤王身体不适,来请大小姐看诊。”
柳首辅一愣,这八贤王来凑什么热闹?
看病不该找太医?
那曹御医医术不是很厉害?
柳茹石瞅了便宜父亲一眼。
柳首辅点了点头。
“不行,她不能走!”李氏直接弹跳起来,欲拦住柳茹石的去路。
柳首辅冷眉一横,下人便上前拉住了李氏。
柳茹石跟着管家往外走,谁知,刚要踩脚凳上马车,李氏疯了一样,冲了上了,直接拉扯住她的头发,柳茹石反应不及,差点被拉扯在地。
管家忙扶住了她,这才没能摔倒。
不过,柳茹石晨起打理的还算整齐的头发,被扯散开来。
一头长发,瞬间铺散开来。
不远处的八贤王坐在马车里,撩起车帘,刚好看到这一幕。
柳茹石这会披头散发的样子,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八贤王很想冲下马车,去抱住她。
这个念头好像疯长的野草,一旦有了苗头,很难摁压下去。
可他顾念柳茹石的名声,硬是将心头那股翻涛骇浪硬生生给压了下去,直堵得他的心窝,生生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