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便宜爹爹依然在瞪着她,柳茹石亦不胆怯。
两父女就这么对视了一路。
马车忽地停了下来,只听外面车夫道,“老爷,到了。”
原来是到柳府门口了,柳茹石心道。
柳首辅撩开车帘,正欲下车,柳茹石忽然开口道,“父亲,那鹤顶红未入五脏六腑,催吐出去,自然不算中毒。”
柳首辅回眸看她,好半晌,却无只言片语。
两父女一前一后进了府门,下人们很是纳闷,这大小姐不是要在二皇子府邸陪二小姐几日吗?怎么被老爷给接回府了?
也是,想来那皇子府也不是那么好住的。
柳茹石回府便直接回了院子,她告诉奶嬷嬷李氏死了,奶嬷嬷先是一惊,后又舒展了眉眼,总觉得是老天开眼,那李氏终于死了,也算是恶有恶报。
姨娘们并不知道李氏已经死了,故等着府上用晚膳时,才发现李氏迟迟未到。
柳首辅同柳老夫人一同进来时,俩人均是满脸阴郁。
这是怎么了?
姨娘们瞅向柳茹石。
柳茹石表情淡淡,倒也让她们瞧不出所以然来。
李氏的三个儿女也都来了,是在柳首辅和老太太进来之前便落座的。
全都落座,却谁都没有开腔。
整个屋子的气氛异常压抑。
“李氏以后怕是不会回来了,这府上后院的事情,还得有劳娘费心。”柳首辅终于开口道。
只是,他没有对着在坐的各位,而是单单转向柳老夫人道。
“嗯。”柳老太太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
“母亲不会回来了?什么意思?”柳茹青猛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气急道。
“坐下!”柳首辅一声呵斥,甚是愤怒。
“难道父亲又把母亲送去庙里了?”柳茹钧没站起来,却也将话问出了口。
“你母亲命薄,以后还有祖母和姨娘们照顾你们,不用担心。”柳老夫人叹息了一瞬,开了口。
“母亲命薄?何意?”柳茹钧觉得没听明白祖母的话,故又问道。
“什么都不用问了,等明日你们的父亲进宫面圣,一切自有定论。”柳老太太最终也没告诉孩子们,李氏死了。
虽说那李氏不是善茬,可终归是三个孩子的亲娘,亲娘没了,孩子们又该如何哭闹?
柳老夫人有些头疼。
晚膳大家都没怎么动筷,便不欢而散。
大家各自散去,回了自个儿的小院。
柳茹石回院子后,稍微洗漱一下,拿了本医书在桌案上,随手翻了两页,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那李氏衣衫规整,面色无常,既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中毒迹象,可她到底怎么死的?
柳茹石百思不得其解。
柳茹石正发愣中,聂氏进来了,她笑着开口道:“怎么这般痴呆的模样?”
“聂姨娘来了。”柳茹石回神,打招呼。
“敲门许久,也没等你吱声,我便自个儿进来了,瞧着你晚膳没动筷,寻思给你送些糕点过来。”聂姨娘笑道。
“这时候还有桂花糕?”柳茹石有些惊讶。
“自然是有的,要是想吃,何愁时日?”聂氏笑着打趣她。
也是,要想吃,不管什么时令,桂花总能保存得当。
虽说没有新鲜的桂花做糕点,可干桂花,桂花酿总是有的,自是不愁糕点该有的桂花味道。
柳茹石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嘴中,慢慢地咀嚼,今日她确实不曾用膳,肚腹早已饥肠辘辘,不过,她吃的动作并不快,而且刻意放缓了速度。
“姨娘进来没有看见奶嬷嬷吗?”柳茹石吃完一块,开口问道。
“瞧见了,在外间软塌上歇息,是姨娘不让她通禀的。”聂氏笑着道。
那亲切熟络的劲儿,柳茹石倒也不反感。
她总觉得聂氏,和她的四师父有些相像。
柳茹石默了默,又拿起一块桂花糕。
等这第二块食完,肚腹中的空落之感,便消失不见了。
果然,人无论是在什么情境之下,都得将食放在第一位。
“那李氏是不是死了?”忽然,聂氏问道。
柳茹石怔愣,没有回答,却抬眸看了看她。
良久,她反问聂氏道,“姨娘觉得,李氏该死吗?”
这下,轮到聂氏怔愣了,她没想到,柳茹石会这般反问她。
“之前听府里的下人议论过李氏,当时觉得,李氏将来若是死了,怕也不冤。”聂氏叹息着,语气有些低沉。
“总有人不信因果,却不知世事无常。李氏死了,不冤。”柳茹石这下算是回应了她。
“啊,李氏果然死了?”聂氏惊了一声,感觉有些不可置信。
“死了,死在了她女儿成为皇子侧妃的喜宴上。”柳茹石如实道。
“被杀的?”聂氏满眼惊诧,却还是要问。
“不知,也许是吧。”柳茹石回道,她确实不知,也不知如何回答。
“尸首怎么没抬回来?”聂姨娘又问。
问完,不等柳茹石回答,她又道:“若说被杀,尸首应该在大理寺吧?”
“人死在二皇子府上,若是旁的府邸,怕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尸首已经被抬去刑部了,不在大理寺。”柳茹石回她。
本也没打算瞒着她,李氏死了,早晚大家都会知道。
只是人死在皇子府上,又牵扯到大理寺寺卿,说不定,明日她也会被带去刑部。
“怎么不去大理寺审理,听闻那宋大人是历朝大理寺寺卿中最年轻的,长得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正气凛然,审理案子更是刚正不阿。”聂姨娘不解道。
柳茹石抬眸,很是认真地打量着她,不语。
“是不是那宋大人太忙,不过那大理寺的余少卿也同样年轻有为......”
“聂姨娘。”柳茹石喊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聂姨娘回神,似乎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怔愣了好一会儿。
“姨娘频频提到大理寺,是想暗示什么?”柳茹石看着她瞠目,不解地问道。
聂姨娘不作声,似被堵得哑口无言,又似欲言又止。
“姨娘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柳茹石看着聂姨娘有些莫名的表情,再次问道。
聂姨娘见她这般严肃,脸颊忙堆上笑意,答所非问道:“姨娘以为只有大理寺为官清正,不会官官相护,所以就口不择言了,茹石,你莫要生气。”
柳茹石也跟着淡淡一笑,“姨娘心系咱们府上,父亲能得姨娘陪伴,也是福气,若是这后宅以后交给姨娘打理,想来父亲也不会反对。”
聂姨娘闻言,一点也没觉得柳茹石是在夸她,反倒是有种揶揄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