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七号,下午两点半。
下了三天三夜的雨终于快停了。外面只剩淅淅沥沥的雨丝。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苍穹不再像夜一般黑暗。
洛悠趴在窗台看雨。她不喜欢雨,每每下雨,她便只能待在室内。
电脑屏还亮着,沙发上却不见鹏程的影子,他罕见地回房睡午觉去了。这几天他一直都像机器一样折磨自己,除非她三番五次地硬拽,否则绝不会自己回去睡觉。
这样也好。说明他正在慢慢走出来。没准……很快他就能和往常一样了。
洛悠不知道以前的鹏程是什么样子,她只想他变回一个星期前的样子。她喜欢那样的鹏程。
希望他能快些走出来吧。
这几天他简直跟个怄气的小孩子一样,照顾他比照顾病号还累!等他好了,一定要让他带自己好好玩一玩,吃好吃的!
嗯,主要是吃好吃的。
“嗒嗒嗒——”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洛悠眼睛一亮,小跑着去开门。张子卿站在门外,左手捏着一柄黄色的雨伞,背着鲜红色的羽毛球包。
她穿的是粉黑混色的羽毛球服,相比往日里的文雅,更加干净利落,凸显运动美。
“子卿!”
洛悠欢快地抱住了她,“想死你啦!”
“嘿嘿,我也想你啦小美女。”
张子卿将她顺势揽在怀里,“啵唧”在洛悠的侧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她的脸又软又有弹性,一口亲下去还能震一会儿。
“你又亲我!”
“嘻嘻,就亲你,怎么啦?”
一来就被占了便宜,洛悠不乐意了,噘起嘴盯着她。趁张子卿自鸣得意,她也迅速地在对方脸上使劲亲了一口,就像小狼在啃肉。
“你好恶心!还有口水!”
“嘻嘻,我也亲到啦!”
洛悠从她怀中挣开,蹦蹦跳跳跑进了客厅。张子卿一边笑着一边擦擦脸,也跟着坐在沙发上。
“呐,先喝杯水。”
“谢啦。鹏程呢?”张子卿边喝边问。
洛悠的目光瞥向旁边的卧室。
“他……他去睡午觉了。”
“睡午觉?快三点啦,也该起来了。你去换衣服吧,我叫叫他。”
张子卿放下球包,走到卧室前,敲了敲门:“鹏程,我知道你醒了,出来吧?”
“……”
房间里沉寂了一会儿。
张子卿撇撇嘴,抬脚“duang”的一声踢在房门上。
门终于开了。
“不给开就踹,你是土匪吗?”
鹏程无奈道,身上穿着灰黑色的短袖皱皱巴巴的,也是件羽毛球服。他平时一直把球服当常服穿。
张子卿没理会他,走到沙发旁拎起球包:“走吧,一起回学校打球。”
“不去。”
“哈?你看不上我们的水平吗?”张子卿嘴角微微上扬,“我和洛悠组女双和你男单打未必就没有赢面。你应该很久没好好打过了吧,不去试试?”
“不去,你们去吧。”
鹏程转身回房。
“玩得开心。”
“鹏程。”
张子卿叫住了他。
她的语气里明明没有任何责备或者失望的意思。鹏程却像被泼了盆冷水一样,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了颤抖。
那个声音甚至比代高荣歇斯底里的质问还要有力,穿透房门,然后穿透他的灵魂。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鹏程背对着张子卿站在卧室内,面前是凌乱的地铺;张子卿背着羽毛球包,就站在他身后。
明明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一道门,明明是背对着的,却仿佛就站在彼此面前一般,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我们等你。”
她平静道。
“吱呀——”
“鹏程他……”
“没事。我们先走吧。”
“哦哦。”
“哐——”
……
鹏程静静在卧室内站了一会儿。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偶然目光落在窗外,雨已经停了。
天空中仍盘旋着厚重的阴云,然而已经不再下雨。远眺隐约可见的山间,有一道发着光的狭长裂缝,正在缓缓扩散,像被撑开的壳。
他重新拉开卧室门。
客厅空的,她们已经走了。
鹏程径直向地铺旁——在枕侧的床头柜处,堆放着他的羽毛球包。
球包是中世纪蓝的颜色,远看发暗,很有质感。烫金的繁体字“胜利”笔走龙蛇地烙在上面,遒劲有力。
他缓缓抚摸那烫金的字体。
它们仿佛仍在发光。
……
路上。
洛悠一路都噘着嘴,一声不吭,眼睛也不老实地乱飘。
“在想心事?”张子卿侧目笑道。
洛悠点点头。
“哼!”
又走了几步,她把头撇开了。
“这个鹏程,真不叫人省心。”
“哈哈,倒不如说是你在意他吧?”
张子卿嘴角微微上扬。少女金黄色的眼睛慌张地撞上她的目光,就像踩了地刺的小鹿一样,赶忙闪开。
她红着脸噘起嘴。
既然,既然是在假扮男女朋友!这样也合理嘛……
……
可我真的很在意他。
“你猜我想起了什么?”
张子卿背过左手去,微微昂头。雨水打在伞面上,奏着轻盈的曲子。
“我想起了以前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
洛悠呆毛一挺,下巴先是砸到地上,随后嘴立刻噘到了天上去。
果然他们不止是同桌!
这个鹏程又骗我!
回去以后就电熟他!
……
因为在意你所以才会说谎呀。
……
哼。
洛悠思索着,嘴巴慢慢放了下去。
那就让他再骗一次。这次也原谅他算了。以后不许了。
“以前的鹏程是一个很用功很努力的男孩子。他还傻傻的,特别好玩。”张子卿捂嘴笑着,回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