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实力不对等的对决很快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这会儿还是上课时间，来这里打球的除了同样高考完回来的，其他都是逃课溜进来的。老师们管过几次没有效果，干脆就不管了。
双打热身是两队各占一个半场，隔网练习。
张子卿在和洛悠互相抽球训练，羽毛球以极快的速度和极平的弧度飞来飞去。另外半场，梁伟和被称为老六的男生互相拉高远球。
“哟，行不行啊两位女士？”
有人起哄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句话，洛悠有些波动，回抽时动作稍微大了一些，球下网了。
“你看，已经没体力了。”
“哈哈哈哈哈！”
……
“不要理他们。”
捡球的时候，张子卿隔着网提醒道。
“他们很烦！”洛悠咬牙道，白嫩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真正的比赛现场围观的人很多，各种声音都有，要排除杂念。”张子卿低声道，“热身的时候也要观察他们。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可我看那个梁伟打得……也不怎么样啊。”洛悠瞥了梁伟一眼。从几拍热身球来看，梁伟的水平很一般，如果给他同样的体质，他不可能打过张子卿。
“对，所以我们等会儿要猛攻他。双打就是要集火弱势球员。”
张子卿点头道，眼睛却一直盯在洛悠半场的“老六”身上。
老六的真名似乎叫周飘逸。不同于梁伟话很多，他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
虽然名字很骚，但他穿着普通的校服，头型也是寸头，在一群混子里算是异类，再加上皮肤黑黝黝的，他给人的感觉就像块石头。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他的动作极其规范，简直如教科书一般标准，拉高远球的过程中，他的每一球都能飞到双打线后而不出界。
这是科班出身。绝对不能让他拿到球权！
“怎么样，两位女同志热身完了吗？”
梁伟用拍将球停住，冲张子卿笑笑，“累不累呀？休息一会儿不？”
“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开始吧。”
张子卿拉着洛悠走到右半场。
“过来吧老六。”
周飘逸赶紧点点头，小跑到左半场。
“开！开！”
球场人声鼎沸。
张子卿做好了发球的准备。
0:0，比赛开始。
……
高二年级组办公室。
笔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坐在最里侧的闫慧琴扶了扶眼镜，放下红笔，轻抿一口茶水。桌上是一沓还没有批改完的答题卡，叠得高高的。
她本来是高二的老师，临时调到高三带了一届。高二文科组组长退休，她就又被调了回来，暂认组长。现在在判这届尖子班的试卷。
目光扫过一道写得洋洋洒洒的论述题。
她快速浏览一番，拿起红笔在旁边画了个“0”。
又是个马大哈，论题用疑问句。
这要是自己班的，不得让他抄到手抽筋，就连代高荣写的也比他好。这届文火真拉啊，果然没自己家的崽们强。
不行，再嘲讽一下。
已经翻了页，她又翻回去，在旁边补了俩字：“就这？”
嗯，舒服。继续判卷。
……
“嗒嗒嗒嗒。”
门口传来敲门声，和纸张翻页的哗啦声叠在一起。
“请进。”
“吱呀——”
“你来啦小鹏。”
闫慧琴头也不抬，继续判卷；鹏程紧了紧肩上的羽毛球包，目光中满是吃惊：“您，您怎么知道……”
“你以前经常来问我题，早就记住你的敲门声了。”
闫慧琴抬头冲他笑笑。
鹏程只觉得鼻子有些酸楚。迎着灯光，女王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些。
“来，鹏程，就坐这儿就行。”
“嗯嗯。”
鹏程有些拘谨地坐在不知道哪位老师的位子上。
“回学校来打球啊？打球挺好的。多运动运动。”她一边判卷打分，一边扫了一眼鹏程的球包笑道。
“老师还记得你以前拿过比赛奖杯呢，年级组还特地因为你表扬过咱们班。
回来打一打球，舒缓一下心情……”
“老师，对不起。”
鹏程忽地撂下羽毛球包，起身道。
泪腺就像被什么东西打爆一般，眼泪瞬间哗啦啦地流淌出来，把整张脸切割得纵横交错。
“又哭啦鹏程，又破防啦。比女生还能哭。你肯定是我带过最能哭的男生。”
闫慧琴无奈地笑笑，停下手中的活，抽出纸巾给他擦泪。
鹏程低着头，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条委屈的大金毛。
“咱班的规矩是谁不写作业就敲谁的手。记得不？以前有次你没写政治作业，说忘带了。我当时说忘带没事，写了就行。”
“您，您知道！？”
“当然。你们这些小年轻的伎俩，都是我们当年玩剩下的。”
女王大人捂嘴笑了一会儿，笑得鹏程满脸涨红。
“我知道你脸皮薄，所以才当时没有戳穿你。老师知道你是个很认真刻苦的孩子。
不是吗？你后来也补齐了，说你带了。结果给我交过来的时候墨还是新的，都不知道伪装一下，我当时真忍不住想笑你一顿。”
鹏程罚站一样搁那儿听着，脸红扑扑的。
“老师，对不起……我不应该意气用事请长假不来上课。”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声音低低的。
“我荒废自己的时间……或许这样的结果就是我的报应。”
“你的结果不在这里。”
闫慧琴语重心长地轻轻摇头。
她的目光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吸引鹏程抬起头，隔着泪色与她对视。
“听过一句话吗？当你觉得为时已晚，恰恰是最早的时候。只要你打算认真对待自己的生活，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
她有些感慨地看着桌上的合照——标题是女王和她的帝国。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老师确实不知道你当时遇到了什么挫折……但老师知道，你不是一个摔倒了就爬不起来的人。
这次的失败确实很惨重，但你可以走出来。
我相信你，你相信自己吗，鹏程？”
“……”
鹏程使劲点点头。
忽地，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师……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教诲。”
他擦干脸上的眼泪，一字一顿郑重道。
闫慧琴笑了笑，揉揉同样有些泛红的眼睛，然后起身将他拉起，又把他撂在地上的羽毛球包交放到他的手里。
烫金的繁体字“胜利”折射灯光，闪烁着金辉。
“你能来看老师，老师很高兴。老师也为有你这样的学生而感到骄傲。
现在，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记住，不管你在外面遇到什么，大琴帝国永远都是你的家。”
“嗯嗯！”
鹏程接过羽毛球包，再不回头，跨出了办公室。
目送少年的身影远去，女王也觉得眼中泪光朦胧，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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