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霞本来就小巧玲珑的,有些江南女子的模样。
一双脚不到三十五码,圆润小巧。
但此时上面满是裂口。
有的已经及骨,因为曾经赤脚在泥地里奔跑,里面有些泥沙,虽然后来被仔细的清除掉了,但已成死皮。
凌晨来时,孙少平推门不开。
于是索性从窗外翻入,才见到背靠房门委顿在地上的姑娘,心疼得他差点发疯。那时的晓霞脸颊赤红,呼吸粗重,气息灼热,已经带有喘音了。
摸摸额头,热得几乎可以摊煎饼。
喂了她一点水,弄了个参片先给她含上,三两下扯掉她的衣服,掀开被褥把她给捂到床上。
服药、降温、服用盐糖水,一通忙活下来,才最终把体温降了下来,呼吸重又变得正常,陷入了深眠。
在检查身体时才发现脚上的伤口。
先用温水清洗了,拿棉签蘸碘伏,仔细清理了半个小时,才算恢复模样。
之后五分钟换一次毛巾,半小时一次酒精擦拭,时不时还用气绳儿喂她一点水,也无暇再顾及脚上。
直到天色微明,体温才渐趋正常。
抽空煲上鸡汤,拌了一点馄饨馅儿,才最终得空儿,配了点药膏出来。
田晓霞脚丫伸出来,珍珠似的脚趾用力的蜷曲着,紧张得什么似的。
少平没好气儿,“你放松一点,全身都看完了,摸都摸了几遍,只露个脚怕什?”
闻言脚丫一缩,又猛伸出来踹人,却被一把给攥住了,回挣了几下没能如愿,方才认命。
少平把脚丫拉出床边,分别用热毛巾裹了,不断的淋热水保持温度。
“你这脚啊,不收拾一下就废了。”
田晓霞仍然蒙着头,没言声。
“趁这时间有空儿,你不跟我说一些什么?”
被窝里还是没言声。
“你都这样了,事情肯定不小,你说一说嘛,我帮你出出主意。”
见水温有些凉了,少平取下毛巾,拧干了擦干净脚上的水渍,仔细看了下,又伸手摁了摁,发觉坏死的脚皮已经软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用配好的药膏抹了,取纱布裹好。
拍了拍她的脚面,说道:“好了,缩回去吧,再有两次,最后泡几次脚,也就差不多了。”
田晓霞闻言把脚缩了回去。
“那是什么?凉凉的。”
“孙家秘制药膏,治红伤,去死皮,止痛止痒,价值连城,不能告诉你。”
“不说我咬你哦。”
“都说是孙家秘制药膏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没有力气说话,你过来,靠近一些,我给你讲。”
少平不疑有诈,拉凳子向前靠了靠,田晓霞向上挪了挪身体,突然伸出双手抱住少平胳膊,下嘴就咬了上去。
“狗啊你!”
晓霞是使了力气的真咬,已经让少平感到有些疼了。
“你不要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妹子,这理由还不够吗?”
“我不做你妹子。有你这样对妹子的吗?”
“我是医生……”
“自封的,有营业执照吗?”
孙少平没想到,提前了三十年,居然就有人开始问这样触及灵魂的问题。
无照行医,这可是个大问题。
但,有些事该做还是要做。
比如降温。
事急从权嘛,老祖宗都知的道理,孙少平作为现代人,没理由比古人还不知道变通。
但田晓霞到底是没有说出原因。
由于脚上有伤,不能见水。
孙少平弄了一些温水,“洗澡是不可能的了,我牺牲一下,暂时充当一下服务员吧。虽然没时间申请行医执照,但医者仁心,我得为病人负责不是。”
“你去死吧!”田晓霞踹他一下,拿枕头盖住脑袋,“孙少平,以后你要敢辜负我,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晓霞姑娘化身鸵鸟,凭着一个枕头遮脸,不见即不在,全程听之任之了。
两人闹腾了一会儿,精神从遇到少平的亢奋中过去,身体支撑不住,只吃了一碗馄饨,晓霞就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时间就有些长了。
少平看了看时近中午,田晓霞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就收拾一下,出了屋门去了酒店。
骆玉珠她们刚醒来,正在洗漱。
“你做了鸡汤啊,闻着好香。”
“鼻子真灵!晓霞病了,想着你们一路辛苦,就多熬了一些,大家有福同享。”
“晓霞病了?严不严重?”
“不轻,不过已经好多了。做了一点包子、馄饨,还有一些咸菜,先简单吃一些吧,走了一夜的路,没那么容易恢复过来,说不得还要接着休息。”
“那就好,还想着跟她一起跑一跑,把事情定下来呢。”
“暂时怕是不行了,她脚上有伤,走不得路了。我已经给平京去了电话,吴姐姐会带一个团队过来,到时候叫上联合会的人,你们一起走一遍,把事情定下来就好。”
孙少平这样说着,未来一两个月,他是再也不敢离开晓霞身边了。
“那太好了,我正担心做不好事情呢。下午……我跟你一起去看晓霞吧?”
下午,去美院的路上,骆玉珠问起晓霞受伤的原因。
“唉……”孙少平叹气,“我也不清楚,大约猜下,应该跟她的婚事有关吧。”
“婚事?”骆玉珠有些惊呆了,“晓霞姐要结婚?!”
“是婚事,但未必是结婚嘛,真到了结婚的程度,还怎么会受伤。”
“她连你也不讲吗?”骆玉珠不解。
少平故作郁闷,两手一摊,“你们女人的心事,难琢磨得很,不是神仙,谁能说得准。”
有骆玉珠陪着,孙少平自己去了一趟乔家,给老乔讲了自己回来时,路过汉中看到的模样。
“叔,我觉得,河汛不仅仅跟本地的雨水有关,可以扩大范围,关注一下上游的天气趋势。”
“少平,你不下三次提醒我了,你再担心什么,能给我所以说吗?”
真正的原因不敢说,但以结果推原因,牵强附会一些,还是可以的。
孙少平从地形到气候,从土壤到植被,细说了在植被破坏,土壤失去涵养水源能力之后,突然的极端天气条件下,大量雨水短期汇聚,会造成的极为可怕的状况。
“现今的河道,因为发展经济的原因,被综合利用的太过了,也会造成洪水短期通过能力差的现象,加剧出现恶劣情形的概率。”
老乔若有所思。
“还有啊……”
少平继续补充,“叔,说实话,现今刚经历特殊年代,又乍逢经济挂帅,大起大落得太快了……”
“领导班子还在整合,据我所见,可说良莠不齐,用心任事则有之,摆资历混日子也不少,托关系走后门得以上位的更不鲜见,纵然有客观原因,但大自然不讲这些,它有自己的规则。”
“孙少平,你是意有所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