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十月廿一】
暗色渐渐爬上天空,遮向大地。
远远有两个身高八尺有余,魁梧黧黑的壮汉抬着顶雕花刻纹的轿子走来。
轿子四角各跟着一个穿着黛色直裾袍,衣缘皆有长曦花绣纹的人——长曦门的人。
在街道流窜的冷风伏地划过,带着一行人的衣摆飘飘不定。
轿子停在了流云庄门前。
火光照耀着流云庄门前,暖色的光亮减不了冷色的氛围。
轿子右前方的女子几步上前,拱手朗声道:“长曦门特来拜见修远云少侠!”
女子面容姣好,英姿飒爽,约莫二十岁,但这一声内力浑厚,不输于修习了三十载内功心法的人。
守门护卫无人相拦,这是前段时间吩咐下来的。
来流云庄拜访的人不在少数,只要不做什么有损流云庄的事,或是有什么闹事的趋向之类的,这些人是不会有什么举动的。
修远云不久前刚回流云庄,此时实在疑惑不解,忽地生出早知道迟一点回来的想法。
不过这念头只一闪而消。有人点名道姓就是来找他的,怎么也躲不掉,不如早些面对,免得麻烦堆多了。
修远云停在轿子前两三步之遥,拱手道:“在下修远云,请问几位找我有何要事?”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掀帘慢慢出了轿子。
男子有些驼背,靠着左眼处,有一道利刃造成的疤痕。他穿着件黛色的圆领箭袖长袍,衣缘也绣有长曦花花纹。
“长曦门堂主傅越还。”男子礼节性报了姓名后从袖中拿出一封请帖,“我家小姐请修公子明日赴会。”
修远云心中惊讶。
这惊讶有三分是来自来历不明的小姐,还有七分是来自这位长曦门堂主傅越还。
他认识这位曾经名动江湖的长曦门堂主,“流火神拳”傅越还。
傅越还八年前退隐江湖,在靠近长曦门的地方做起了酒馆生意。
其中原委几乎无人知晓。
只听说他八年前的某天,穿着一身白祭服,捧着一个以白绢布包裹着的盒子,盒子上放着长曦堂的四合令,在长曦门的羲和殿跪了三天三夜,然后才得了长曦门门主允许,离开了长曦门。
约一个月后,长曦门不远处的一个废弃的屋子被修缮成了酒馆。
那他为何突然又成了长曦堂堂主,还亲自带着一封邀请他的请帖来此?
此事实在古怪。
修远云略带疑惑道:“不知在下可否认识贵派小姐?”
然傅越还只盯着修远云的眼睛望了片刻便拱手拜别,一句话也未再说。
轿子缓缓离去,修远云满心狐疑地翻开手中的请帖,清隽秀逸的字体映入他眼中,他的手蓦地一紧。
信中只写了“明日申时”,但这字修远云一辈子也不会认错。
他只觉心中涌起说不明的酸涩,窒闷,害怕,犹豫,还有喜悦。
他在原地怔了会儿才缓过神来,随之又是一贯的风采,只是心中怅然一叹:阿柒,你到底是谁?
*
傅越还未想东方云还活着,也未想还能再见到东方云。
他在酒馆等了八年,暗中委托的人没有任何东方云的消息,当所有的希望都将不再存在时东方云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东方钧还未成为南明的大学士、一家独居于一个偏远村落村尾竹林之中时,傅越还一有空便会到东方钧家里。
每次都是偷偷摸摸。
偶尔也有一位女子随傅越还来此,女子是东方钧的姐姐苏穗,她清淡寡言,每次都是坐坐便走,每次也都会留下些钱财物件。
然当东方钧举家迁到京洛后,傅越还和苏穗便再未去找过东方钧。
再后来,便是八年前东方钧一家遭遇灭门之灾。有人传信到傅越还手里,他只如五雷轰顶般……
……
孩童时的记忆很是模糊。
傅越还一眼便认出了木柒云,木柒云记忆涌上来后才发现沈闲让她来找的居然是曾经的那位傅叔叔。
后来两人到了长曦门,见到了长曦门门主,也就是那位和她长相有些相似的姑姑——长曦门门主苏穗。
木柒云很少地方像父母,但与她的姑姑苏穗在样貌上有些相似。
可是她并不知道原来那位每次都是冷冰冰一张脸的女子是她的姑姑,在京洛待了四年,她也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两个人。
后来又是八年,她更不会想起什么。
一切按沈闲的计划行进着,傅越还将一封来自长曦门的请帖亲自送到了修远云手中……
*
楷新街。
一座青瓦白墙的宅第。
前堂客厅,修远云已经坐了一个时辰。
请贴上只写了“明日申时”,他多方打听后确定了长曦门入住在这里。
他将请帖递上,有一英姿飒爽的女子将他引到这里便再未出现。
申时至,无人来。
他一直坐在这里,坐到了申时过半。
有长曦门的女弟子端了杯茶给修远云,瞥了眼端正坐在椅子上的修远云,微一蹙眉,似是有什么困惑,眼中不解地走了出去。
修远云默然看着小弟子的身影消失。
若不是引他进来的女子是那日随傅越还一道前来的人,修远云真是要怀疑自己是否找错了地方。
不过来之前审司院有些消息传出,也算摸清了些情况,没太多需要担心,他也能在这里很安稳地等着。
又过了约莫一柱香时间,傅越还走了进来。
两人相互客套一番,傅越还道:“傅某已差人备好马车,修公子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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