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真能飞……飞上天……”朱媺娖在邓平劝说下张开紧闭的双目，壮起胆子朝下方看去。
只见下面的黄州城已是一览无余，看着地面上如蚂蚁一样忙忙碌碌的人影，朱媺娖哪怕稍有些许心理准备，此刻也忍不住满眼惊恐。
直升机还在升高，很快黄州城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茫茫的一片云海。
“云，相公，这是云海？”朱媺娖在宫里要谨言慎行，时时刻刻要保持着身为公主应有之淑仪，本该属于女孩子的那些特质，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约束中被磨灭的七七八八，还剩下些许也只敢埋藏心底，不敢轻视于人。
可这一刻，天性终于得到释放，恢复成为真正的女孩本该有的模样。
“知道云从何而来吗？”
朱媺娖偏头想道:“妾身只知道云是水做的。”
邓平微笑道:“太阳照射大地，会让大地上的水蒸发，因为水蒸气比空气轻，所以蒸发的水蒸气会上升，随着温度降低，水蒸气会凝结成水滴或者冰晶，这些水滴汇聚在一起形成云朵，云朵聚集在一起便成了云海，云也叫雨云，受外部因素影响，会在一定时候降落大地，滋养万物。”
朱媺娖似懂非懂，不过身为女孩子，她对云怎么形成，又如何下雨什么的没有半点兴趣。
此刻的朱媺娖已经沉浸在壮丽到无法言述的万里云海当中难以自拔。
直升机下降到只有七八十米高度，邓平带着朱媺娖在黄州各县转悠，看修建铁路和水泥官道，看数不清的挑夫挑土挖河挖水库，看天地里的百姓，看忙忙碌碌，众生百态。
说起来，基建工程如果有大型机械协助，效率别说翻倍，便是翻上十倍都不稀奇，但是没有。
黄州现在最富余的便是人口，在这片土地上的工业还没发展起来前，让万民能有事做，而不是依靠机械节省人力，才最符合世情。
直升机进入德安府……
朱媺娖从未体会过民间疾苦，自然对于什么饿殍遍野，千里无鸡鸣一类的说辞没有太直观的感受。
然而黄州、德安……
一边是热火朝天，一边是冷冷清清，甚至有不少田都荒芜着生满杂草。
同一片土地，宛如两个世界，唯一的区别是德安还在大明治下，而黄州已然是国中之国。
朱媺娖微微有些失落，她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兢兢业业的父皇有错，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父皇呕心沥血，大明却走到了亡国的边缘。
“华夏民族自古以来便是一个抗争的民族，华夏历史说到底也是反抗压迫的历史，身为帝王，如果你能让天下万民吃饱穿暖，万民也不是丧心病狂的野心家，他们不会提着脑袋去造反，就算造反，也不会有万民响应，天道自在人心呐。”
邓平叹道:“德安与黄州毗邻，昔日德安繁华远胜黄州，然而如今的德安却荒寂如同鬼域，一座大府的百姓七八成都跑来黄州，为何？
华夏百姓都知故土难离，然而他们却宁愿背井离乡，是因为他们知道留在故土，不但会有兵灾，也只会被官府压榨，被豪强欺凌。
千百年来老百姓只想自己能安安稳稳有条活路，不求丰衣足食，只求能活下去，然而如此卑微的念想最后都成了奢求。
你的父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搜刮百姓，穷苦百姓本就生存艰难，可你父皇却要把百姓家里的最后一口口粮都给抢走，百姓怎能不反？
你父皇觉得天下万民该与皇家共度时艰，却从未想过天下乱贼为何屡剿不灭。
没想过之所以李自成兵败商洛山之后，为何一出山就能裹挟十万部众，说到底百姓根本不在乎坐龙庭的是谁，他们只在乎谁能让他们活下去罢了……”
朱媺娖神色黯然，道:“夫君……会反了父皇吗？”
邓平摇头:“应该不会，你父皇派王承恩来过黄州两次，我已明言，大明不亡我不反。”
“应该？”
邓平笑道:“总不能等你父皇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面，我还等着引颈就戮吧。”
“那……逆贼若真有一天要覆亡大明，夫君你也坐视吗？”
“你想做皇后吗？”邓平反问。
朱媺娖一呆，说真的，她还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会成为皇后。
可若想想……
公主固然尊贵，可天底下又有哪位女子能够拒绝得了当皇后的诱惑呢？
应该没有吧，那么想来她也不会例外……
可要说她成为皇后，却要以覆灭大明为代价，朱媺娖终究还是不太愿意，于是摇了摇头。
邓平淡淡微笑，道:“历朝历代的亡国之君，能有好下场的凤毛麟角，你父皇这些年呕心沥血，却难挽天倾，若真到了最后一步，恐怕也不会甘心受逆贼之辱。”
朱媺娖脸色发白，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
“我让王承恩和你父皇……”
“也是……夫君父皇。”朱媺娖还是鼓起勇气轻声反驳。
邓平呵呵笑道:“也对，我让王承恩带话给父皇，若真有哪天，莫要做不忍言之事，我会保皇室周全，必不会让父皇受制受辱于逆贼。”
朱媺娖轻轻嗯了声。
“甚至……我或许会寻一良地，让父皇再续大明宗庙。”
“真的吗？”朱媺娖话刚出口，脸色顿时通红，这话……似乎自己也认定大明要亡了似的。
邓平轻笑:“我们可是结发夫妻，你父皇也是我父皇，大明已失尽民心，王朝顽疾更是深入骨髓，难以康复，那么华夏这片土地就不再适合大明，换个地方，宛如王朝初生，也不是坏事。”
朱媺娖嗯了声，道:“那你会如何处置方嬷嬷和刘嬷嬷？”
邓平脸色一冷，道:“你是我妻子，厚妻薄妾是应该的，但她们中也有好几位是我孩子的娘，岂容下人欺凌，若非看在你面子上，先前我便让人将她们拖出去乱棍打死。”
朱媺娖娇躯微颤，道:“夫君……她们……不如交给妾身自行处置？”
邓平自是从善如流，因为两个死老婆子，让他们夫妻间产生裂痕，邓平怎么着都觉得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