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
白姨娘心烦得紧,又正好看到朱砂一副害怕的摸样,气得将镜子往桌上一丢骂道:“怕什么怕!吴氏早变成僵尸了,你还怕她回魂不成!”
朱砂噗通一声跪下来。
白姨娘冷冷看她:“把棉花抱进来。”
棉花是白姨娘养的狗,通身雪白,眼睛却是碧蓝色,因此分外难得,白姨娘视如珍宝。
那小仙姑命人将府内所有的狗都杀了,白姨娘却饱了棉花躲到正房来。
棉花被白姨娘宠得脾气坏得很,等闲人近不了身,平日都是由红玉抱着,现下红玉死了,便轮到她。
棉花正趴在起居室的青砖上吐舌头,朱砂一靠近就露出一口白牙。
直到到了白姨娘手里才安静下来。
白姨娘柔声道:“心肝,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一下。”棉花在白姨娘的抚摸下昏昏欲睡。
便是养孩子也不过如此。
白姨娘低声道:“拿个软垫放在罗汉床上给棉花睡觉。”
正房里空荡荡的,除了挂在门上的白绫哪里还有多余的布。总不能将白绫扯下来给棉花做窝。
白姨娘见朱砂呆头呆脑的摸样更加生气了,搓着她的脑门道:“你这脑子生来有什么用?柜子里没有吗?”
朱砂连忙打开柜门,柜门一开她又是一愣。
柜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许多男子衣裳,外袍里衣,应有尽有,一眼望去都不知有多少件。
朱砂听人说,每年春夏秋末,大少奶奶都会给大少爷做衣裳。后来白姨娘掌家,大少奶奶这里连油灯都点不起,即便如此,大少爷的衣物也没有落下过。
可看着这些簇新的衣服,分明是一件都没有穿过。
朱砂鼻子发酸,大少奶奶,多好的一个人,温温柔柔,待下人又好,平日里连话都不曾高声说过一句。这样的一个人,却变成那副鬼摸样。
她进府迟,却也知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是青梅竹马从小便订了亲的。刘家吴家两家相邻又是通家之好,后来吴家老爷在京城的生意越做越大,便举家搬去了京城。
老夫人怜惜大少奶奶年纪小,经不起路途奔波,便将她留在身边教养。
可也有人说,老夫人是舍不得大少奶奶的陪嫁,怕吴家富贵了不认这门亲事才想方设法的将大少奶奶留下。
吴家一走,刘家就将吴家的院子买下来,打穿了墙洞才有了现在的刘府。而现今刘府的大片内院,实则原是吴家的。而这正房,原本就是大少奶奶的闺阁。
老夫人在世时,虽大少爷也不如何待见大少奶奶,可也不敢作践至此。后来老夫人死了,白姨娘进门,大少奶奶的日子才一日不如一日。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是打小一起的情份,照理说不应该走到这个地步,可大少爷是个朝三暮四的性子,大少奶奶又一颗心全部放在他身上,即便是后来大少爷偏宠白姨娘,大少奶奶依旧期盼大少爷有一日能重回她身边。
不求举案齐眉,但求相敬如宾。
这满柜子都没穿过的衣服便可看到大少奶奶的心。
只可惜一片真心错付。
所以,才会在得知大少爷有休妻的念头时才会一根麻绳吊死在房梁上吧。
白姨娘见朱砂半天没反应,抱着棉花走了过来:“发什么呆!”她将朱砂挤开,看到满柜子的衣服,愣了一下,随即嗤了一声,语气尖锐道:“这贱人,真是痴心妄想!”
她手一伸,抓了一叠衣服便随手丢在地上,边丢边骂:“什么玩意儿,除了装的一副贤惠摸样还会什么?死都死不干净,死了还出来害人!看我弄不死你!弄不死你!”
朱砂吓坏了,忙道:“姨娘,您小声点吧。”
白姨娘骂道:“怕什么!怕个鬼啊!府里都请了道爷了还怕!”
棉花被她惊得醒了过来,暴躁得跳到地上,将一地的衣服撕咬个干净。
白姨娘道:“咬得好!棉花,咬得好!”
朱砂无措得看着白姨娘,咬着唇不敢劝。
便在此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姨娘,大少奶奶来了!”
白姨娘正在火头上,没好气道:“来了就来了,怕什么,前头不是还有道爷在。”
小丫鬟连忙上前比划道:“我的姨娘诶,您是没有见到大少奶奶如今的摸样!一双眼睛红得发亮,牙齿有这么长,一跳能跳这么高!”她顿了顿又道,“姨娘,今日随那两个道爷上山的,便只有刘管事回来了,连大少爷都没有回来呀!”
白姨娘一惊,拽住小丫鬟的胳膊道:“大少爷怎么啦?啊?你说大少爷怎么啦?”
小丫鬟都要急哭了:“奴婢不知道,奴婢只听刘管事说在山里走散了。可是,看到如今大少奶奶的样子,谁不知道大少爷势必凶多吉少。姨娘啊,府内并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快逃吧。”
白姨娘傻了眼,喃喃道:“爷没有回来……那我怎么办……”
她不过是个贱妾,在府里所倚仗的就是大少爷的宠爱,现下大少爷没了,好一些便是守着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可是刘老爷恼她逼死大少奶奶说不定会将她卖了也未可知。
白姨娘本就是个心狠果断之人,只想清其中关节,目光就变得凶狠,瞪着小丫鬟道:“若你敢骗我,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小丫鬟道:“姨娘不信便尽管往前院去,前院里多的是人,那仙姑不许众人发出一点声音。大少奶奶凶悍的紧,仙姑看着最多也只有十三四岁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大少奶奶进门是迟早的事。姨娘,还是快逃吧,迟了便来不及了!”
白姨娘道:“好,我们走。”
说着便由那小丫鬟扶着出了门,走到门口想起屋内的棉花,转过身对朱砂道:“愣着做什么,带着棉花跟上来。”
朱砂连忙抱起棉花战战兢兢的跟了上去。
正房外便是刘府花园,因连着大少奶奶所居的正房,多年没有人打理,草木疯长,道路格外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