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廷动作微顿,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终是轻叹一声,“我不相信一面之词,那些事太过匪夷所思,你若真是卧底,那也是被策反了的,最失败的那一个——现在,我要听听你的说法。”
如花花紧紧攥着双手,指节都淡了血色,半天才说出话来,“这些事……说来话长……”
“我去备些热茶,之后再慢慢说。”钟离廷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房间,把空间留给她。
门扉合拢的刹那,如花花绷直的脊背骤然塌陷,她蒙住脸长长舒了一口气,掀开被褥从榻上坐了起来。眼前是熟悉的环境,让她心底更加安稳了几分。
她熟练地在一侧找到了自己的绣鞋,走到脸盆架前。铜盆里浮冰未消尽,她拨了拨,掬起一捧冰凉的水泼在脸上,铜镜里倒映的面容被水纹割裂的细碎。
如花花静坐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门扉轻响。她抬起头,就看到钟离廷绕过入门处的屏风,端着红漆描金的托盘从外走了进来。
耳畔传来动静,如花花立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坐下。”钟离廷朝她扬了扬下巴,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案上,“别太活泼,脖子上结痂不稳。”
如花花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跟着坐了下来,才嘀咕了一声,“只是破了些皮,都没有那家伙手刀的疼。我好心救他,他倒好意思上来一手刀,我脖子都要被他砍断了。”
钟离廷安抚,“我回头罚他,把他上次任务的奖励扣一半给你买糖。”
“……其实我也不是想告他的状,是他不该这样强硬的把我带回来,我本来……”意识到什么,如花花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饿了吗?先吃饭吧。”钟离廷出言打断了寂静,掀开冒着热气的食盒。
如花花心慌意乱地低下头。
桌上的是一盅熬得绵绸细糯的红枣百合粥,钟离廷动手替她盛了一碗。
她空腹了许久未进食,先用些好克化的胃里不会难受。
如花花在炕桌前慢吞吞吃粥,一时房间里只有偶尔轻轻的碗匙磕碰声。
钟离廷也不言语,安静陪着她。
过去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如花花将碗里的粥吃了干干净净。
待会儿还要吃药,钟离廷没给她盛太多。
如花花推开碗,“我吃好了,不吃了。”
她自己利索收拾了碗筷,又去净手,面颊被化完冰的冷水激得有些红,“那个,我们开始吧?”
一顿饭的功夫也没有能消融她的紧张,钟离廷扫了她一眼,“今日不是审讯,没外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若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如花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关于我的事情,十一应该已经禀告过你了……”
“他说归他说,”钟离廷看着她的眼睛,“现在我要听你说。”
桌案上烛芯爆出星火,在她睫羽投下颤动的影。
“事情还要从我去建康偷药方说起……”如花花垂着视线,“我虽然一直想找到家人,却从没想过是那般境地,那时我怕误了大局不敢多问,只能借势周旋,一切待取得秘方再说,后面出府的事你也知道了。直到这次重返建康,他们也发现了我隐藏的事情,撕破脸后的事情才简单明了多了……”
她忽然抬头,眸光中跳动着烛火,“这般机缘巧合,任谁看来,都会觉得我是卧底罢?”
钟离廷望着案前晃动的烛影,喉结在阴影里动了动,“我相信你。但这件事,暂时不宜宣扬。”
如花花看着他,“只要你相信我,其他的,我不在乎。”
紧接着,她骤然开口,“你想过另一个问题吗,我身上流的始终是花家的血,我不能……”
“我知道,这很难选择。”钟离廷站了了起来。
如花花也跟着站起来,那压迫性的趋势让她止不住往后退,却被钟离廷拉住手,倏地一把拉了过去。
他轻而易举地揽住人腰肢按坐在膝盖上,“我替你选了。舍了那郡主身份,嫁我,以后只当我的夫人好不好?”
他说着,低头轻吻她颈间结痂的地方,暧昧又肆意,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痒,你别——”如花花抓住他的衣襟,心脏怦怦地乱跳着,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的手被握住。如花花微惊,下意识想逃开,指节却被他握得更牢,湿濡的呼吸就浮在耳畔,循循善诱,“应我。”
“我还……”如花花张口,还未发出完整的声音,抱着她的人却忽而按着她的后脑勺狠狠亲了上去。
她单手攀着他的肩,被这不讲理的吻掠夺呼吸到缺氧,眼圈隐隐发红。他眼尾同样染着一抹红,在她快要彻底喘不过气时终于松开了她,还是道,“应我。”
继而又开了口,他气息不稳,声音隐隐发抖,“我反悔了,不要答案,你点头足矣。”
这是半点理不讲了。
如花花瞧着,忽觉此刻的他像是讨糖吃的稚童,带着些焦灼慌乱,哪有平日半分沉稳,如此情形,她反倒冷静下来。
她没说话,稍稍抬眼,温柔地仰首在他下颌轻啄一记,“哥哥,别闹。”
揽在她腰际的手骤然收紧,桌案上烛台“哐当”倒下,被人挥落在地,他将人往桌上一丢,欺身便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