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为雪崩
行走江湖的习武人,似乎天生便有一种直觉——对危险来临的感应。
顺利的话,离山口有大约两个时辰的路程。一开始大家嘻嘻哈哈地聊着天,不时地还往岔路上拐两下。
宁嘉开玩笑说,看是否能找到雪莲,带出山去贩卖。她到底出身商贾世家,即使对做生意兴趣不大,即使潘家已然不在,她仍然能自发地打这种主意。
只是说着说着,想到家人惨死的样子,难免徒增伤悲,继而噤声了。
看妻子陷入悲伤之中,卓光连忙将若水剑给收起来,握住她的手:“宁嘉,别难过了。天绝教是个邪恶凶残的教派,它存在不了多久的。”
宁嘉点点头,一脸倦色地把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
沈浓突然停下了脚步,并开口道:“都先别说话。”
见他神色严谨,众人都停下脚步,警惕而茫然地看向周围。半响过去,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生,跟平时一样的风吹雪动。
苏江笑笑,说道:“沈公子,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
沈浓不答,眉毛渐渐皱了起来,仍然全神贯注地看着周围,倾听着各种细微的声音。
凌萱轻声道:“我们还是听沈公子的话吧,他毕竟在这里生活多年。”或许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一些危险。
突然空旷的雪地上传来一连串嚣张的大笑。
宁嘉嫌恶地皱起眉头:“是蒙羽!”这个人对她来说犹如噩梦,是她出门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坏人,还是一个采花贼,屡次想占她的便宜。
尤其是蒙羽的笑声,让她一听到,全身鸡皮疙瘩都会起来,印象深刻。
卓光也曾败在这个人的手下,不禁冷声道:“他们怎么还没走!”
沈浓淡然道:“我们还是离这里远一些。”他指了指附近高耸的雪山:“这个人笑声这么大,极其可能引起雪崩。”
若是仍站在这里,他们很可能会被一下子给活埋。
陆麒昨晚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可没真的想像那些白骨一样,自己一个人先朝旁边跑开了。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只闻蒙羽到处飘荡的笑声,让众人想快速把他揪出来都不可能。
心正悬着,蒙羽终于停止狂笑,开始讲话:“你们以为这样就行了吗?”
掌灯预感不妙,下意识地往凌萱身边靠了靠。不知不觉间,在他的心里,赵凌萱已然排了第一位。当危险降临之时,他本能地想要去保护她。
但这些,赵凌萱都不知道。她不知道,掌灯已经在她受伤发烧的那个晚上恢复了记忆。
而他不说,只是想顺其自然。若说小时候的小乞丐吸引了凌萱的眼睛,他希望长大后的自己,能更加引起凌萱的注意力。
沈浓的眼睛睁大了:“那是什么东西?”他正四下里观望着,有人暗地里朝空中抛出了几颗黑色的圆球。
沈浓在雪山里长大,并住了长久的十年,不认识也没什么稀奇。
卓光刚说出“雷火弹”三个字,那雷火弹便爆炸开来,随之而来是雪层崩塌,冰雪铺天盖地而来。
几人大叫不好,状况突发,一时间乱了起来,往哪个方向跑的都有。
掌灯抓住凌萱的手便跑,一边回头看雷火弹造成的后果是什么样的,也就是这一看才发现,沈浓仍然站在原地。
他的双掌蕴含着内力,企图将塌下来的积雪给推得远远的,只因为宁嘉情急之下跑错了方向,竟然往雪山之下跑去。
而卓光没有及时抓住妻子的手,眼前只剩雪雾,因此一边喊着宁嘉的名字,一边在原地寻找。
沈浓本可以及时脱身,为了他们夫妻两个,却不得不也停在了原地。
掌灯只好松开凌萱的手,把她用力往前一推,自己又跑了回去,与沈浓并肩而战。
等卓光找到宁嘉,拉着她狂奔离开,掌灯和沈浓也被雪山上不断落下的冰雪给包围了。
凌萱惊恐地睁大眼睛,眼见一大块完整的冰层从山上滑落,恰好将雪坑中的掌灯和沈浓给埋没了。
“掌灯!掌灯!”凌萱往那边跑去,大叫道:“沈公子!”
谁料天绝教还有后招,她离那边近了一些,却见莫千鸯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长剑直击她的心口。
凌萱去势太猛,眼见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刹住脚。脚下一滑,她整个人朝后面倒去。
她料定自己会结结实实地摔一跤,接着莫千鸯的剑一击即中,然后她会一命呜呼。谁知刚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
凌萱诧异地睁开眼睛,抱着她的人是林衔玉。
莫千鸯的长剑插进了他的胸口,他一手抱着自己,一手用力地抓住了剑身,不使长剑再进一步。
他的手被剑身割伤,血快速地一滴滴落下,很快就染红了一滩。
“衔玉……”凌萱不忍心地呼唤了一声。
林衔玉皱着眉头,脸色略微苍白,直直地盯着伤到自己的人。
赵凌萱看向莫千鸯,那个女人似乎也没想到弄错了人,还在发呆。她趁机大喝一声,一掌打在莫千鸯的胸口上。
莫千鸯的身体向后退去,连带长剑脱离了林衔玉的身体。林衔玉支持不住地单膝跪在地上,苏江惊叫着跑过来:“公子,公子!”
林衔玉勉强地抬手,让他不要大喊大叫。
凌萱刚要找莫千鸯算账,莫千鸯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先一步走掉了。
“姐姐,你没事吧?”陆麒抓住她的肩膀,着急地问。幸好激动之下,他还记得不要泄露她的身份。
凌萱回过头去,掌灯和沈浓还在雪中生死不明,卓光和宁嘉怕引来雪崩,只能轻轻地喊那两人的名字。
这种无力的感觉,凌萱已经很久没有尝受到了。
陆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忧心忡忡地望向那庞大的雪堆,心里恳求地念道:赵掌灯,如果你还活着,现在就出现在宫主面前,拜托你!
宁嘉在徒手挖雪,卓光见劝不住,只好跟着她一起挖雪。
只见那巨大的雪堆突然抖动了起来,凌萱满怀希望地往前走了两步。
陆麒大叫一声:“小心!”身体及时挡在了她面前。
原是掌灯带着沈浓从雪堆中飞了出来,同时引出不少碎冰和雪块,卓光拉着宁嘉往后退去,而有了陆麒的遮挡,凌萱才没有被波及到。
凌萱并未发现他被冰块打中,脸有痛色,而是专心地朝掌灯那里奔去。陆麒无奈地低头苦笑一声,跟着她一起跑过去。
那两人并排躺在地上,一个大喘气,一个小喘气。
凌萱急问掌灯有没有事。
掌灯吃力地摆摆手,道:“我只是有些缺氧,沈浓比我倒霉,他被冰块打中了后背。”
陆麒把沈浓扶坐起来,他后背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显出一块很大的血晕来。
掌灯在凌萱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看见苏江扶着林衔玉走过来,不禁问:“衔玉怎么也受伤了?”
凌萱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不安地回答道:“是莫千鸯,她本来要杀我。”
掌灯脸色一沉。
凌萱叹口气,她就知道他会生气,而更生气的是他拿莫千鸯没办法,对于林衔玉受伤,他自动把错归到了他自己身上。
她握了握他的肩膀,同时摇一摇头。掌灯心知她的意思,无奈地叹口气,待精神恢复后,自个背起了已然昏迷的沈浓。
为防天绝教再下阴手,几人当即离开了落衣山。
落衣山附近没有城镇,他们找不来马车。因沈浓伤的是后背,走路困难骑马艰难,因此行程极其缓慢。
两天后,他们才到达来时经过的最后一个城镇。
林衔玉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脸色也就不怎么好看,悠悠地叹道:“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二次受这么严重的伤了。”
陆麒好奇地问:“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啊?”
苏江瞬间露出警惕的神色。
陆麒看见了,觉得他的反应有些怪异,还没有追问是怎么回事,林衔玉便道:“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只是各位,我们便在这里分别吧!”
凌萱十分讶异:“你这就走了?”到底是为她受的伤,她理应亲自照顾他。
林衔玉点点头:“是啊,我想回家好好地养伤,伤好了,与诸位日后再相见吧。”
苏江雇了马车,带着林衔玉离开了。
接着卓光和宁嘉也离开了,踏上回绿烟山庄的路途。这一次出行尽管最后有人受伤,但也算是大获全胜。卓光急于回去禀报父亲,顺便把若水剑呈给父亲看。
只剩下四个人,经过商量后,陆麒先赶回圣菡宫去,去查一查天绝教近几日的动向。凌萱和掌灯留下来照顾沈浓,等他可以自行下床的时候,再一起回圣菡宫。
落衣山终日大雪纷飞,外面的天却是暖和了起来,虽然才二月底寒气仍在,但比起落衣山,却实在是暖和了不少。
夜里,掌灯坐在窗下守夜,正欣赏着月色,就见莫千鸯站在客栈的院墙上冲他招手。
这一次掌灯没了好脾气,毕竟她企图杀害凌萱,最后却仍然伤到了自己的朋友林衔玉。
两人使着轻功出了镇子,在树林里一前一后地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