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沈浓之死
上次掌灯用冰打退了对方,这次他决定换火,就像在十一处分坛那样,用烈火神功烧毁了蒙羽和莫千鸯的衣服。
他打算这次用在他们教主身上。
打着打着,掌灯很想笑。对方上次见识到了他敛冰寒功的厉害,这次处处提防,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肯与自己的剑相触太久,只要一碰上,就很快主动分离。
掌灯忍不住轻笑一声,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长剑旋着画了一圈,随之而现的一长串青蓝色火焰。
银面人似乎极其怕火,火焰离他还很远,人已经退到了四五丈之外,且脚仍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
这次倒换掌灯开始诧异了。他灵机一动,又一圈火焰被他划出,一掌给推了过去。
银面人连应对一下都不肯,直接飞身遁了。
掌灯疑惑地望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转身回到卫长风那里,小喽啰也已被他完全解决。
他们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短期内天绝教人不会再出现,谁料接下来的几天,天绝教人屡次来犯,不管他们走到哪里。
进了城,坐在分处房间内,掌灯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被这一次次的袭击搞得人员伤亡,自身疲累。可连莫千鸯都猜不透,他们教主为什么突然与圣菡宫为敌。
他重重地叹口气:“若是能直接与对方对话便好了。”可那个银面人就好像哑巴一样,每次出现了直接开打,从头到尾一句哼哼都没有发出。
他一脸愁色地抬起头,正撞上卫长风的目光。
“卫护法,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儿看我?”
卫长风搬着椅子坐近了一些,语气充满了不确定:“云护法,你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掌灯哭笑不得:“天啊,你希望我有什么感觉?”他连他指的哪一方面,都不知道。
卫长风看着地面发呆,双眼流露出了浓浓的迟疑。
掌灯觉得他很纠结,主动开口道:“卫护法,你有话直说吧。”他现在好累,真的不想用脑思考了。
“其实是这样的,虽然银面人一开始是冲我来的。”卫长风摊摊手:“但这次云护法跟我一起出来,我觉得他的目标好像完全变成了你。”
掌灯顿时愣住了。卫长风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最近以来那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是他神经质地抓住卫长风的袖子:“卫护法,你说我们把陆麒带来,会不会他的目标就转到陆麒身上了?”
卫长风望着他,眼神儿说不出的怪异。
让掌灯有种错觉,对方好像在看一个秀逗的傻子。
“呵呵,我只是随口说说。哪里会真的让陆麒来冒这个险?”
卫长风道:“不如这样,我们来试探一下对方。”
第二天掌灯一个人出了门,他和卫长风都在赌,看对方是否会再次出现,趁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接着不管银面人是否出现,卫长风再单独出一次门,看对方是针对他们其中一人,还是只针对圣菡宫。
城里人多,掌灯逛了一上午也没啥异常情况。想了想,他在饭馆里吃了饭,遂在老板的推荐下,去了城南的湖边。
如饭馆老板所说,湖边停着几条画舫,湖面上也有大大小小的船只不断通行。乐声飘荡、隐隐约约地从画舫内传来,风吹拂着湖面,比街道上凉爽多了。
看到这画舫,难免要想到楚蒹葭。
掌灯叹口气,掏了银票登上其中一条画舫,唤船家立刻开船。
画舫没一会儿便行到湖中心,掌灯坐在窗边吹风,身后是奏乐的三位姑娘,一个弹琴一个弹琵琶一个吹箫。
和楚蒹葭单纯而充满感情的琴声,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正想着,船身突然震荡了一下。他回过头去,那个弹琴的姑娘微笑道:“公子莫慌,可能是与别家的船撞了一下。”
掌灯回以微笑,回过头来笑容立时消失。
船在慢慢向下沉,他知道。
什么与别家的船撞了一下,他在窗边坐着,眼睛看的清清楚楚。现在这一片湖面上,只有这一条画舫。
当那三人拿乐器当武器,一同从背后袭击而来的时候,掌灯脚下轻点,从窗口脱离了出去。接着在画舫华盖上借力,使着轻功飘落在了岸边。
那三个姑娘很快离开画舫,追到岸上来,将他包围在中间。接着从旁边的几条画舫上下来了七八个年轻人,站在了那三个姑娘身后。
掌灯轻轻一笑,对方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把这里的画舫全给包了。推荐他来此地的饭馆老板,如今看来即使不是和他们一伙,也是受了贿赂。
他为了能引出银面人,今天故意没带剑出来。此时只能拿下对方的武器,暂作自己的武器。谁料他把对方看了一遍,除了那拿乐器的,其他人手里都是空空的。
他们不是以为赤手空拳,就能制住自己吧?
“来吧。”掌灯招招手。
他一开口,那后来出现的年轻人都把手伸向了背后,在掌灯疑惑的目光中,一人手里出现了一根绳子,末端绑着弯弯的铁钩。
掌灯顿生不妙,只希望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当被几人用绳子五花大绑的时候,掌灯不禁苦笑,一切还真如他所料啊。如果只是单纯的想用绳子绑住他,他是可以逃脱的。
偏偏对方用的是阵法。
而且是两个以上的阵法结合在一起,他忙着应付那蜘蛛网一般的绳网,没有时间去思考如何破阵。
即使被困住,掌灯也没着急,打算利用深厚的内功将其崩断。
意外总是难以预料到的——银面人出现了,在他脱困之前。
掌灯这下才是真的着急了,卫长风和他提前约好的,一旦对手出现,他就跟着出手帮忙。而现在卫长风还没露面,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以银面人长剑前进的厉势,他只来得及把绳子崩断。绳子崩断的同时,那剑也该刺入自己的心口。
即使是如此,他仍然想博一下。
意外再次发生了。
掌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瞪着挡在他身前的白衣人,脱口而出:“沈浓?”
电光雷闪之间,他条件反射的一手撑着沈浓的身体,一掌打在银面人的胸口,把对方打的后退了数十步。
“沈浓,怎么是你……”掌灯吃惊地看着倒在怀里的人。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绳子崩断、剑插入心口,就此离世。
谁料他刚把绳子挣断,沈浓就挡在了面前,那剑就那么插进了他的身体。
沈浓仰面看着天空,眼神逐渐开始迷离,满脸痛色嘴唇发白。
掌灯抬起头,银面人被他一掌打伤,血顺着面具下端滴到了银衫上。
这一刻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浑身内力暴涨,右掌于空中划了半圈,掌心对准银面人的同时,两人之间的土地犹如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线,瞬间爆裂开来。
掌灯抱着沈浓,身体轻飘飘地向后退去。
尘土飞扬中,银面人狼狈地往后翻了几个跟斗,不顾衣服被炸的破裂,当即纵身离去。
掌灯低下头,心里的慌张跟师父离世时是一样的:“沈浓,我带你去看大夫!”
沈浓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衣服:“没用了。”
“不,不会的。就算外面的大夫不怎么样,韩大夫也一定可以的,他是可以的!你见过他,别看他走路直不起腰,头发胡子都白了,可他医术很好,真的!”
沈浓默默地看着他,“你心里很清楚,为何还要做无用功?”
这句话几乎抽空了掌灯全身的力气,掌灯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我没有回落衣山,听说卫护法重伤,我便想着赶回来,我担心凌萱会出什么事。走到这里,就见你一个人……咳!”
沈浓咳出一大口血来,掌灯所能做的,也就是拿自己的袖子给他擦干净。
“我本来想直接走的,可觉得你行为奇怪,就留了下来。”沈浓的嘴角露出一丝满足而又无奈的笑意:“幸好我没走。如果你死了,凌萱该有多难过呀。”
掌灯身体一震,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因为他几句话而泪光闪现,死死地咬住了下嘴唇。
过了几秒,他才有力气说道:“你出了事,凌萱也一样难过。”
“我知道啊,”沈浓笑的很释然:“没了我,她会难受会痛苦。没了你,她活不下去的。”
掌灯忍不住地撇开了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一脸的脆弱和压抑。
沈浓不断地咳嗽着,胸前衣襟渐渐被血完全染红。掌灯帮不到他,只能双手握拳撑在地上。
沈浓的眼神儿开始涣散,目无焦点。
掌灯闭闭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他用力地擦掉,紧紧地抱着沈浓、轻轻地呼唤他的名字。
“云护法!”卫长风带着几个人远远地跑来,跑到跟前不禁愣住了:“这是……沈公子?”
沈浓看不清人,只能用最后的力气抓住掌灯的手:“好好照顾她。”接着,闭上了眼睛,手也松开落到了地面上。
“沈公子!”卫长风蹲到地上摇晃他的身体,发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遂抬头看向掌灯:“云护法,他是不是……”
掌灯颓丧地坐到地上,此刻心情复杂,自责愤怒、愧疚惶然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