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苦
黄亮听不清他们说的话，只看到小咪僵直地站着。
孙浩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
黄亮这才走过去，刚叫了她的名字。
她像受了极大地惊吓一般回过头。
“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小咪从惊慌之中缓缓恢复过来，唇角一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咪，我为刚才的事向你道歉。”
“我是内奸，我受不起，”小咪冷笑，“我还要感谢你网开一面，没有把我送到警察局。”
“我是为了让叶雪放松警惕才不得已这么做，就算你不原谅我，我也无话可说。”
“那你打算怎么弥补我？”
“我会给你一笔钱，再另外帮你找一份工作，这样你就……”
话未说完，便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你到我是什么？”
黄亮揉了揉脸，厚脸皮地回答：“救过我命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小拳头捶在胸口，和那个响耳光一样都是虚张声势。
“一个女人最先让我感觉到疼，后来的女人再坐到这种程度也只是痒而已。”
黄亮拽住他的手：“我会报答你，钱、工作、名誉……仅限于此。”
“是我贪心了，可我要的并不多啊。”
她泪眼朦胧地哽咽着。
黄亮纵使心有不忍，也还是转过身去。
一刀两断，或许更好。
“等等！”
黄亮装作没听到，头也不回。
“等等！”
他若无其事地按了电梯。
“你难道不想知道孙浩跟我说了什么？”
黄亮浑身一僵，差点回过头去，电梯门已经打开，他短暂地犹豫一下，仍旧迈步进去，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个刹那，小咪极速地冲了进来，在黄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将吻印上来。
深深的、沉沉的、带着泪的味道……
香甜却苦涩。
无论她如何挑逗碾转，他冷漠地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他看到了陈良梦的身影，下意识地将小咪推开。
电梯门重新合上，朝着十楼升去。
小咪抹了下脸，强作镇定：“他让我去他的公司。”
“嗯……”黄亮敷衍地答应着，回忆着刚才的楼层，按了上面的数字键。
“这就是你的反应？”
“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是你的自由。”
“我以为你会挽留我。”
“不会！”
“是我自作多情，是不是？”
“是。”
“你好过分。”
电梯门重新打开，小咪流着泪跑了出去。
黄亮探出头张望了一会儿，没见到陈良梦的身影。
这里是七楼，是业务部组长的办公楼层，陈良梦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大概是自己眼花了。
“总经理，您在这就太好了，我刚要去找你呢。”
常组长好像从墙里钻出来一样，眨眼间就出现他面前。
“有什么事吗？”
“来我办公室说吧。”
于是黄亮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我已经查到长胜证券的是怎么一回事了？”
“哦！”
黄亮心不在焉地回答。
“它换了老板。”
“ 嗯……”
黄亮点点头。
“您一点都不惊讶？”
“刚刚才确认过。”
“您早就知道长胜证券的老板是曹爽？”
“什……什么？”黄亮的脑子一下转不过弯来，“不是孙浩吗？什么时候变成曹爽了。”
“孙浩和曹爽很可能是一伙的，但是法定代表人的确是曹爽，最大的股东是一角叫浩角投资有限公司，我查过是一家刚成立不久的新公司，注册资金只有三万，可是却能拿出那么一大笔钱收购长胜证券，所以这个公司根本就是在掩人耳目。”
黄亮点点头：“不管他搞什么花样，长胜证券已经没有机会了。”
“可是……”
“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总经理，我怀疑那笔钱是从我们公司偷出去的。”常组长叹气，“你还记得曹爽申请资金单独成立项目的事吗？如果真的是他，那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资金操作时很复杂的事，黄亮并不懂其中的窍门，但他知道不应该把常组长推到敌人那一方。
“既然这样，那你就应该负责弥补。”
“我愿意接受公司的任何处分？”
“好，既然这样你就顶上曹爽的空缺，重新成立业务分部，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正常运转。”
“总经理，你……”
“别那么惊讶，我只是想偷懒而已。”
黄亮想来想去，这是最划算的惩罚。
回到别墅之后，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陈良梦说了。
“你喝酒了？”
陈良梦嫌弃地坐远了一些。
“高兴嘛。”
“你看上去好像没有那么高兴。”
“我明天要去跟常组长一起改进方案，还要见一个什么外地来的专家。”
“听起来好像是总经理应该做的。”
黄亮哼哼笑了两声。
“ 你是觉得烦吧，总经理的生活和你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陈良梦一针见血地说。
“有点吧。”
他的直接出乎陈良梦的意料。
“那就是还有别的原因。”
黄亮搔搔头：“怎么说呢？我告诉你，叶雪才是内奸，我今天已经把她开除了，想起她哭的样子，我心里就不好受。”
“原来是老毛病又犯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陈良梦笑笑：“连这点都猜不到，我怎么做你师傅？”
“你是从上面时候知道的？”
“你告诉我你已经找到内奸的时候。”
“我当时没有透露什么？”
“等着对方透露，我这个当梦想师的早就饿死了。”
“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的？”
“十楼的办公室就只有老宋和你那三个秘书，老宋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小咪或者赵小青，你一定会难过，可是你没有，反而很高兴很兴奋，说明你对这个人感情并不深，我想来想去也会有这个叫叶雪的了，况且她第一天来公司的时候，你不就开始怀疑了吗？”
黄亮笑了笑，没说什么。
“只是我很奇怪，你现在来伤感什么？”陈良梦琢磨地看着他，“绝对不会是为了那个叫叶雪的。”
“你不是我师傅吗？猜不到吗？”
陈良梦懊恼地瞪起眼。
“黄亮，你别想跟我耍心眼。”
“到底是谁在耍心眼？”
“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雪的事，我没有第二个人说起过，除了你。”
“你怀疑我。”
陈良梦瞪大眼睛。
“按照你教的，任何人都值得怀疑，我没有做错。”
“你……”
“别致我，”黄亮打开他的手，“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
“我不知道……”
“要不我替你解释？”
黄亮笑眯眯地说。
“你既然怀疑我，为什么还要给我找借口。”
陈良梦越发地看不懂他，也越来越无法摸清他的思路。
“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担心你，陈良梦你为什么就不能反思一下自己的缺点呢？”
“我有什么缺点？”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自恋有自负，死要面子打死不认错，还总是喜欢卖弄和嘚瑟，你是不是又去找你那师弟炫耀了。”
“够了！”陈浪梦站起来，“我警告你，不要再揣度我，你还没这本事。”说完便愤然转身。
“还有一点，”黄亮轻巧地说着，“理亏的时候就喜欢恼羞成怒。”
黄亮还想再提点建议，回答的他的是砰的关门声。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陈良梦害怕了。
他急于想逃避，不想被他看穿，是因为心里还藏着秘密。
黄亮真想一股脑那些见不得光的都挖出来，可是门铃响了。
他知道门外的人是老宋。
怎么来的这么早。
他抬起手表一看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黄亮开了门，老宋的脸上永远带着一种不知疲惫的专业的笑容。
“总经理想去哪儿？”
“你还记得小咪现在住的地方吧。”
“记得，只不过这个点……恐怕有些不合适。”
“我不去，你去。”
“啊？”
“去他家楼下守着，辛苦你去他家楼下守着，有什么事立即给我打电话。”
“您……”老宋感概了一句，“看不出，您还那么关心她。”
“孙浩来挖人了，你说我关不关心。”
老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他来，眼中充满不解，活到这把年纪，什么人能逃过他的眼睛，偏偏这个总经理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如果发现小咪投靠别的公司，您是让我阻止她吗？”
“不，”黄亮摇摇头，“你跟她，必要的时候帮她一把。”
老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您……您一点都不介意。”
“她是自由的， 更救过我的命，这是我应该做的。”
“可她要投靠孙浩。”
“那咱们就顺水推舟，到时候有事还能她帮帮忙。”
老宋倒抽一口凉气，说这是关心，他又把利益计较得很清，说这是利用，他又没有威逼利诱。
“老宋、老宋……”
黄亮撑开五指摆了摆。
“……对不起，我是失态了。”
“小意思，但是……你能熬夜吗？”
“没问题，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黄亮笑眯眯地目送着他离开，咕哝了一句——老小子。
老宋虽然不用怀疑，但也不值得信任，他是大小姐的人，黄亮就算心里不舒服，也要配合他的监视，不仅如此，还要装作忠心可鉴日月可表的样子。
活成这样都能成精了。
呵呵……
黄亮带着苦笑入梦，睁开眼睛，还想再睡一会儿，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兢兢业业的常组长已经很偷懒了，只是提前两个小时打电话过来。
黄亮起床洗漱，脑子迷迷糊糊的，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没有专车接送。
这是郊区，要走至少一公里才能打到车。
黄亮给常组长打电话，可是电话一直处在关机状态。
“喂！”
“陈良梦？”
他骑着自行车，两脚张开，自以为潇洒地滑过来，风把帽子吹在地上，把他的刘海吹成老气的中风。
也只有他自己认为自己很帅。
“让开，我没时间听你奚落。”
“你个死小子，”陈良梦扶着自行，“要不要？”
“要什么？”
黄亮有些不耐烦。
“不要是吧，那我骑走了。”
“自行车！要要要……”
黄亮夺过其行车，屁股离座猛地蹬起来。
耳边响起车铃声、喊叫声、放水声，各种各样的声音穿过岁月，热热闹闹地回来了，不知是把高中的早晨捎了回来，还是不小心把他带了回去。
黄亮回头一看，身后仍旧什么都没有，他奋力地瞪着，不知是想脱离还是追寻，骑进大路的时候，他开始跟汽车比赛。
“小子，找死啊。”
那个开奔驰摇下车窗挥舞着拳头。
黄亮重新确认了一遍，是绿灯没错。
他刚想开讲道理，那辆奔驰朝他崩了个响屁，跑了。
任他如何卖力，距离还是被越拉越远。
黄亮从大路拐进小巷，按着有些生疏的记忆，穿过弯弯曲曲的胡同，停在吵吵闹闹地大街上。
这里是……
黄亮抓着个路人打听，换了好几个人，终于按着含含糊糊的指示找到了目的地。
他想停车，但是保安把他赶走了。
因为他骑的是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