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
虽然身为管氏五区的总经理，但他却是最憎恶它的人。
及时知道孙浩的阴谋，他还是乖乖地往里跳。
陈良梦知道后估计会气死……
谁都不会理解，他被权利荼毒的人生中，只剩下这一点儿温暖了。
“老宋，前准备好了吗？”
“好了。”老宋宋恭恭敬敬地点头，“现在就出发吗？”
“……常组长呢？”
“他请假了。”
“既然这样，那走吧。”
黄亮今天约了孙老板，完成股权转让的手续，从今天起，管氏五区就是新能源的所有者，也是债务者，这个刚刚开始重新起飞的公司，终究要被折断翅膀。
坐在车上的时候，黄亮一直盯着后视镜。
“总经理，冒昧问一句，”老宋忽然问道，“你是在盯着我吗？”
“是。”黄亮回答，“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我没有得到任何大小姐的指令。”老宋始终面带微笑。
那个养尊处优的小丫头懂什么，这时候指不定飞去哪里度假了。
正说着话，签约地点已经到了。
黄亮推开了精致的大门，站在他面前的是展开双臂做出欢迎姿势的孙老板。
“孙浩，你好……你好奸诈。”
“过奖过奖……”孙浩仍旧主动走过来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看你要给我那么多钱的份上，我允许你诋毁我。”
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
“长胜证券经营的怎么样？”
“亏得一塌糊涂。”
“这比钱能帮你维持多久？”
“足够我抵消债务，维持和陆同的合作。”
孙浩的每一句每一个字无不在刺激他。
黄亮控制住自己才能勉强拿住笔。
只要在纸上签字，只要在纸上签字……
突然之间那张纸被抽了起来，那一瞬间黄亮竟感到如释负重。
“常组长，是你？”
“是的，总经理，是我。”
“你不会请假了吗？”
“那是因为我要去办一件事。”他说着将手里转让协议撕成碎片，“您不用再签字了，新能源公司因为跳票，很快就会被法院宣告破产。”
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
打破这片沉默的是一声凄厉的尖叫。
听到这个声音，黄亮就知道，孙浩已经是穷途末路。
可是他输了，他却未必能赢……
这场残忍的角逐里根本没有胜利者。
“总经理，这是我的辞职信。”
常组长尊敬地地上了辞呈。
“我没有想过开除你。”
“我知道，是我自己要走的，因为是我擅作主张拿着新能源的汇票去银行，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和你公事了。”
黄亮深吸一口气：“也许该走的人是我，你比我更适合……”
“也许是的，”常组长很快地打断他，“可我改变不了它，但是我相信您可以……因为，您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总经理。”
他说完，深深鞠躬，转身走了出去。
“常组长，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您请说。”
“你怎么会有些你能源的汇票。”
“是别人寄来的。”
“谁？”
“我不知道，今天早上收到的，我这里还有快递的单子。”
黄亮从他手里结果结果单子，先看了看寄件的时间，已经是半个月之前了，这是定时快递，先把东西寄存在快递公司，等到指定时间才送交收件人。
再看寄件人那一栏只有一个字“陈”。
黄亮很自然地往下看，落到了寄件地址那一栏。
那一瞬，他惊得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回过神。
没错，没错，这是从他的别墅里寄出来的。
“陈……陈……陈良梦！
黄亮再次喊出这个名字，语气变得十分复杂。
早该想到是他的……
除了他谁能把时间掐的那么准。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红，他早猜到了孙浩的下一步动作，可他竟可以坐视不管，这才是陈良梦的可怕之处。
“总经理，您和董行长约的时间快到了，咱们该出发了。”
老宋的提醒拉回了他的思绪。
黄亮看了看手表，忙忙碌碌地出发了。
生活本来就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感慨。
黄亮刚乘电梯下来，就看到大厅门门口堵着一群人。
黄亮把保安叫来询问，才知道是孙浩在门口叫嚣，引来了围观的群众。
“他都骂了些什么？”
“黄亮，你小子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保安模仿完他的语气后又立即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可能要请总经理请委屈一下，从后门出去。”
“怎么能让总经理走后门呢？”老宋插话道，“你们保安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那人赶走。”
“孙浩手上拿着一瓶硫酸，我们已经报警，只能等警察来。”
“让我来……”
老宋正准备摘掉白手套，被黄亮拦住了。
“算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咱们走后门吧。”
于是黄亮转走后门，刚一出去，就被人泼了一身的油漆。
油漆桶砰地被砸在地上，王小号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把自己装的像个好人，其实比辛丰和曾发更卑鄙更龌龊，至少他们没有像你这样虚伪。”
“你……”
黄亮挡住老宋，任由王小号骂痛快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老宋立即拖下外套，帮他擦脸。
黄亮露出一张沉默的脸，发丝还滴着油漆。
他忽然笑了起来：“你觉得我就这副样子去赴约，堂堂银行行长还会见我吗？”
“您还有心情开玩笑……”老宋叹了口气，“我立刻叫人送衣服过来。”
黄亮自己也笑了起来。
“从今天起，我跟过去就真的毫无关联了。”
老宋放下电话：“衣服很快就送到……总经理……你不应受到这样的感激。”
“我的确是牺牲了他们的，才彻底打垮孙浩，所以这是我应得。”
黄亮看着满身油漆苦笑。
“可是您以匿名方式捐赠给他们的那笔钱，足够保证他们每个人下半生能过上富足生活，是他们误会您了……要不要……”
“不用了，”黄亮摇摇头，“这样也好，能用钱解开的误会不是误会。”
黄亮收拾一新，准时赴约。
“总经理看起来精神不错。”
“因为要见贵客。”
虽然内心很尴尬，脸上却能做出比加假脸更自然的表情。
“今天约你出来，是通知一件事。”董行长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们放给贵公司的贷款，可能要提前收回。”
“为什么？”
“我收到消息，政府要冷却市场，政策很快就会面世，希望总经理能做好准备。”
“多谢……”
没有启动的项目被搁置了，能收回来的资金全都回收。
黄亮预感到经济危机正在靠近，现在的最重要的是斩断枝节保存躯干。
但是他低估了这次危机，倒映着金钱幻向的泡沫膨胀到极致时破裂，终于引发了一场金融海啸。
许多公司，尤其是做证券和风投的金融资一家挨着一家倒闭。
市场一片萧条，包括黄亮在内的每个企业家都裹紧了冬大衣色瑟瑟发抖，可是他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管氏五区经历了虚假的繁荣之后，在现实面前倒地不起。
大厦易主，他也被赶了出来。
当新一波的企业入主大厦，发现这条隐私电梯时，不知脸上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不过这已经不是黄亮有资格去干涉的。
这像是一种可怕的宿命，他打败了孙浩，自己也终将步上他的后尘。
心机算尽，换来的竟是一无所有。
那栋别墅作为公司的资产也被查封，而他净身出户，拖着破旧的行李箱回到了那栋很多户挤在一起的筒子楼。
葛大姨和几个年龄相仿的老太太坐在一起磕瓜子，炫耀自己的女儿嫁得多么多么好。
黄亮经过时，以为她没认出自己，直到身后传来一阵刻薄的声音。
“多亏当初我拦着，小丽才没有嫁给这个窝囊废。”
黄亮猛地回头，视线一撞，这才确定，她口中的窝囊废就是自己。
如果这群无知妇女知道了他这段时间的经历，不知道会做出怎么样的表情。
想想就好笑。
即使被打回原形，他也觉得和他们之间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差距，所以沉默地拖着行李箱回到了自己逼仄的房间。
他兼了两份工，开始生存大计。
生活就是每天累得像狗一样，这样脑子就不会有空去感到不知足。
黄亮正穿着工作服带着塑胶手套抬着垃圾桶艰难像螃蟹一样移动着，冷不防被绊了一下。
连桶带人摔在地上，臭烘烘的垃圾撒了自己一身。
“哈哈哈……这新人笨得跟头驴一样。”笑话的他的是这里的刘大厨，被他称为师傅的人。
“是啊，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挑的人。”接话茬的是刘大厨副手，也是刚才伸腿绊他的人。
黄亮蹲在地上，老老实实地把垃圾重新扔进桶里，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喂，那个叫什么的，你是聋子吗？”副手用脚把垃圾桶往旁边一移，“没看到你给刘师傅增加了多少工作量吗？还不快道歉。”
黄亮始终不吭声，看他们能做到哪种程度。
“黄亮！”
黄亮刚抬起垃圾桶，就听到副手的厉喝，紧接着手上已经，垃圾桶已经被他接了过去。
“我一不在，你们就偷懒，还不快去干活。”
主管幽灵般地出现在门口，所有人都开始没事找事，原本切成片的黄瓜被倒出来切丝，当他们忙做一团的时候，愣在原地的黄亮显得十分突兀，被主管单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