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二】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可冥夙的这番话的确叫我感动，我低着头，心里想到八姐还是无限难过、八姐走得太早了，冥夙已然对她动情，只是这份情来得太不是时候。
“冥夙，真的对不起。八姐的死，我没能救得了她。”
我是眼睁睁看着八姐死在我怀里的，那感觉到现在我都难以忘怀了。我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当时八姐的那张脸，我整日整夜都不敢睡，我没有颜面去面对八姐。
同冥夙畅聊后心里头总算舒畅了许多。然而因为心里事情实在太多，所以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入睡。倒是七哥，隔着一堵墙，他那呼噜声震天倒是听的一清二楚、
那窗户糊的不是很好，月光能够透过来明晃晃的照在人脸上。我盖着眼睛爬起来，本来只想坐一会儿的结果发现外头隐约有个影子。
我疑心自己看错了，拿开手又去看，可是外头空无一人。我翻身下床凑到窗前，这一回我倒是看得清楚。
十丈之外的另一间茅草屋边上的的确确有个黑影。我即刻转身披了外衫跑出来，可是一等我推开门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仿佛我刚才看见的只是幻影而已。不，这绝不可能！事出有因，我绝不相信这是巧合。已经来不及去喊七哥和冥夙了，我只好先追上去。
这村落靠近山脉，就算是天明路也十分崎岖。更何况是晚上，我一路尾随，可那黑影却越来越远。我跟在后头待到终于瞧不见那个黑影后才发现自己已然闯入一片树林，虽说有月光不至于一片漆黑。
可这么一大晚上，一个人在这个树林之中着实有些恐惧。我咽咽口水，四周委实是太过安静了，静的连风声都没有。这太奇怪了，树林我见过无数，就算这样空无一人的荒郊野岭也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力以对，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因为旱灾的缘故这里缺水缺的厉害，就连树木也都受到影响了，地上无数枯枝，我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样的动静在这种夜里，格外清晰。我祭出青幽剑，剑在我头顶上方环绕一周，亮光出现的那一瞬间我清楚的看见树干上有一抹影子。
“女娲！”那影子吼了一声，飞快的朝我袭来。
我一脚跺在地上，飞快腾空，手拿青幽凌空一划。蓝色的亮光划亮这一片林子，那黑影赫然是一个女人模样。
只是那女人面容模糊，身形怪异，若不是那声音我自是认不出来。我几乎就能肯定，“旱魃！”
“难为女娲娘娘还记着我，我没死，娘娘是不是很失望？”旱魃的声音粗噶，周身都弥漫着黑气。
我此行就是为了寻她。可没想到旱魃已然有了人形，想来修为比起从前也是进步不少。然而这对我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旱魃不同于旁的凶兽，她曾是天帝之女，论修为并不在我之下。
“你到现在还是不知悔改。当年西方佛祖与九重天上众多上仙为你开罪，饶你不死已是恩赐，你如今滥杀无辜，哪里还有半分神族的模样？”我大声呵斥她。
旱魃大笑，那笑声无比凄厉，响彻整个林子。她道：“饶我不死？九重天？神族？我哪里还是什么神族的人？若是当年他们当真怜惜我就不该将我关进那暗无天日的黄泉之下，叫我成了如今这般神不神鬼不鬼的模样！我告诉你，我最恨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神仙了！”
这一战在所难免，我不再和她废话，手持剑同她对立，“既然如此你也休怪我心狠手辣！”
旱魃周身开始有大量黑色浓雾出现，一点点靠近我，但凡所经之处都是一片疮痍。我便知晓那雾气怕是不简单，若是碰到了我指不定要伤成什么样！不得已之下我只能将青幽抛到天空中，划亮整个天际，随后幻出原身。
在这林子之中我实在是不方便，掌风一带出去就是倒了一片树。偏偏旱魃那厮实在狡诈，几次三番都能躲过我的攻击。我咬破手指，借着鲜血在空中画出巨大的结界将旱魃连同那团黑雾一起锁在其中。
她动弹不得，“你当真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你大可试试！”女娲的鲜血不同寻常，每一滴都和自身的精气有所牵连。若非不得已我是万万不会用一招的，只是如今情况特殊我也实在顾不得许多了。
只是这法力并不能维持许久，我不敢耽搁，收回青幽剑就要了结她。只是旱魃突然大笑，“你看看你后头是什么！”
老子满心以为她是在诓我，“你少跟我玩什么花招！到了这时候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你！”我丢出一捆捆仙索，将她捆的结结实实，“你怕老子一剑刺不穿叫你多受了委屈是不是？没事，我不用剑，咱们用火烧！”
我伸出一只手，那手掌心里赫然是一团火，“你不是就爱叫凡界干旱吗？今次我便也将你烤的干干，算是叫你明白那滋味！”
“你若当真不回头，可千万别后悔。你是女娲娘娘，难道那么多人死在你面前你都无动于衷吗？”
我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了，我将掌心一合，“你最好别想玩什么花样！你的命在我手里！”我回过头，原本茂密的林子因为之前的打斗已经倒了一片，而那些本该是立着树木的地方此时却困着无数的凡人。
他们都闭着眼睛倒在一个巨大的坑里，面容都十分的安详宁静，我再往上看，心都恨不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那大坑边上竟然盘旋着一头巨蟒，只是那蛇头垂在一边，眼睛也一直紧闭。
“你信不信只要你杀了我，这头蛇就会惊醒，然后当着你的面将那些愚蠢的凡人都是吞进肚子里！”旱魃狂妄的笑
我扭过头，愤恨无比。那一瞬间我方才知晓自己竟是无能为力，我所在乎的一切原来在旱魃这一类眼里竟都是草芥。
“你不用这么看我，凡人就是凡人，即便死了也是理所当然！”
“是我小瞧了你。当年就该直接杀了你，留你苟延残喘至今也不过是危害众生。”我撤了捆仙索，“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那些凡人？”倒不是我怕了旱魃，只是凡人无辜，那巨蟒虽说未必是我的对手，但是我仍旧不愿意看见死伤。
旱魃得了****，很是得意，“女娲娘娘到底心地善良，同我们这些鼠辈不一样。我要什么？再简单不过了，我要女娲石。”
“你做梦！”我反手就是一击，挽月杖狠狠敲在她身上，旱魃立即发出凄厉的惨叫。而那头巨蟒果然有转醒的姿态，我急忙收回挽月，“你莫不要以为真的可以拿捏住我！”
“我是没那个本事，娘娘也可以即刻杀了我，这些凡人又何必操劳呢？”她分明是在用激将法，逼得我妥协。
如果我不交出女娲石，这些人恐怕今日就要在梦中葬身于蛇腹了。可就算我交出女娲石，他们也未必会有善终。旱魃早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天帝之女了。
她被黄泉之下的鬼气折磨的奄奄一息，如今这般恐怖模样叫她内心只剩下仇恨。
“女娲娘娘，你试过被人关在暗无天日的黄泉之下吗？你所听到看到的永远都是那些厉鬼，他们在你身边游荡，在你耳边嘶吼…你想活下去就要杀了他们，可是杀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你知道吗？黄泉水有多么凉，我等了又等，始终没有人来救我！我就知道我只能靠自己！”
旱魃的事情我有所耳闻，据说也是为了一个男人。当年旱魃还没有堕入魔道的时候也是个可人的小仙女，模样娇俏，后来似乎爱上了一个人。只可惜那人骗了她，从此之后旱魃性情大变，以至于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同为女子我不是不同情她的，只是她视人命如草芥，这一点我却不能原谅。黄泉河之下我是去过的，我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旱魃心中的仇恨怕是无可能化解了。
“你自然不懂。”旱魃自嘲的笑道：“你是尊贵无比的大地之母，你有爱的人，四海八荒的人也都敬仰你。你要什么自然就有人送到你面前，你又怎么会懂得呢？”
我叹口气，这样的话我实在不好说什么。其中的冷暖也只有我自己知道，索性现在那巨蟒还在沉睡，我也就往边上一靠，“你觉得上苍对不公平，为何要你受那么多的苦。你觉得我比你要幸运的多，可是那些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女娲世代守护苍天大地，你只看得到我们的人前尊贵无比的一面，你却不明白我也曾失去很多。”
同岚晔分开的那八百年一直是我心上的痛。我爱的人因为我生生受了足足八百年的寂寞与凄苦，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就难过的揪成一团。我怎么会不在乎？我恨不得自己不要是什么女娲娘娘，只要能我守着他就好！
“****一事最难看透。有缘再一起委实不容易，可即便不能在一起难道就要像你一样大开杀戒，将所有人都拿来报复吗？我问你，你当年不顾一切，可是你犯下这滔天大罪他可有半句心疼？”
旱魃哑口无言，我又道：“你赌上所有，可他仍旧不愿再看你一眼。旱魃，难道当年就真的没有比他再好的人了？即便你真的再也遇不到了，可是你身份尊贵，你修为极高，你依旧可以活的肆意潇洒，而绝非现在这样。”
“你同她说这么多也是浪费口舌。”七哥和冥夙从后头出现，七哥头上还有几根树叶，“奶奶个腿！什么破地方！”
冥夙先走到我身边，“可有伤着？”
我摇头，七哥也走上来，他先蹲在地上看了看那巨蟒。然后撇嘴，“是有些难办，不过小九你动作也忒快了些，哥哥不过睡个觉，你这都干上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