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生很奇怪
天色还早,不过六点一刻的光景,路灯也还没灭,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安静的矗立在漆黑夜色中,仿佛是夜幕中静静守护这个城市的士兵。
车子行驶的速度很快,街景倒退,像被人按了快退键的黑白电影,画面迅速的消逝在视野中。
时夏看的困意连连,眼皮开始互相打架,忍不住靠在椅背上闭眼浅眠。
车子晃晃悠悠的,时夏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又奇怪的梦,梦里很多人都在向她挥手告别,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宁浩,还有处的好的朋友,也有不曾谋面的陌生人,挤挤挨挨的站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静淡却麻木的笑,好似一具具被掏空了灵魂的僵硬木偶,目光空洞仿佛只是两个黑窟窿……
时夏惊的一个激灵,身子打了个哆嗦从噩梦中惊醒,纵使空气凉薄,手心和额上还是泛起了层层汗珠,呼吸也因为那个意味不明的噩梦而变得急促。
“白云路到了,如有转乘2路,56路的乘客,请携带好你的……”
听到报站的声音,时夏才知她浅睡了才不过五六分钟,可梦境漫长的却令她心惊,冷风吹过额上的汗珠,带起阵阵凉意,随手掏进口袋里,抽出一方白色手帕想要擦去额上的汗珠,却在手指触碰到手帕边角的绣字时,愣住了。
绣字是她和宁浩在一起的第一年七夕节,她绣给宁浩的,一人一方,宁浩的是此生不负,她的是生死相随,如今再回忆起来,只觉得这八个字可笑之极。
一生那么长,而她和宁浩从相遇,相知,相恋,也只不过三年而已,哪儿敌得过“此生”二字那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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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正在慢慢进站,刹车时,出现一股向前倾去的力,时夏本在回忆中怅然,突觉脚边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低头望去,却见一枚篮球在脚边幅度略小的晃了几晃。
时夏拧眉,车厢无其他人,篮球的主人不言而喻,回头看了一眼末排的男生,男生抬了抬下巴,不过车厢的灯光昏暗无比,还是看不清他的脸部轮廓,只一双眸子精亮无比,好似数颗星星嵌如其中,璨璨生辉。
时夏不曾见过谁的眼眸盛满星辉,如今得见,只觉得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仿若有撩拨人心的魔力,心里不禁起了几分异样莫名的波动。
昏暗灯光下,时夏见他抬手指了指她脚边的篮球,又勾了勾手指,简单随意的动作,时夏却有种心间被一根轻羽微微划过的****,整个人就像触电一般,还有种麻麻的感觉。
忍下心里的异样,时夏将篮球踢回到了男生的位置,力道因为莫名涌上胸口的****而孩子气的加重了些许,却还是被男生很稳的接在了脚下。
车子启动,发动机一阵沉闷声,时夏想起上一秒自己幼稚可笑的行为,心里不觉一阵暗恼,耳朵根子也烧的泛红发烫。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之下,隐隐夹了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轻笑,让时夏想起了南夏市三月樱花盛开的惊艳,淡淡幽香,朵朵花瓣,直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沉沦其中……
可待时夏仔细去听,那声音便已消散的无影无踪,若不是心脏被那轻笑的声线里,夹杂的蛊惑之音,撩拨的扑通扑通直跳,怕还真以为是场幻听。
莫名对一个男生心跳加速,时夏觉得羞耻,她前几日才和宁浩闹了不愉快,哪儿能这么容易就移情别恋,也未免显得太薄情了。
想到这儿,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脸颊,唤回了一点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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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车上的人慢慢增多,以至于最后几乎到了传说中摩肩接踵的地步,还有三站便要下车,时夏害怕人多等会儿挤不下去错过了站,便提前起身往后车门的位置挤去。
车厢内空气不流通,韭菜盒子,香菇包子,纯牛奶,猪肉大葱馅饼等各种食物的味道在狭窄的空间内融合,还有一些劣质香水浓郁呛鼻的味道,在空气中被充分融合,产生一种令时夏有种脑袋晕乎的味道儿,强忍着身体上的呕吐感,时夏抱着后车门的扶手,身子随着车身各个方向肆意摇晃。
时夏向来不喜大葱的味道,太冲鼻,并且食用过后嘴巴里也会留存一股让人皱眉的味道,恰巧时夏身边的一位大叔正拿着一猪肉大葱馅饼,旁若无人的大口咀嚼着,嘴里不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被这味道冲的头晕,再加上车身的摇晃,时夏觉得自己快要吐了,早上在叔叔家吃过的早点,此刻早已为化为食物残渣,拥堵在嗓子眼儿的地方,肆无忌惮的叫嚣着奔涌着……
紧紧地闭着嘴巴,因为她害怕只要稍微张下嘴,下一瞬间,车厢里的味道肯定又要被加上一股食物的酸腐味儿了。
时夏觉得自己肯定面色惨白的吓人,嘴唇也一定一点血色也没有,脑袋上的虚汗因为身体的不适,开始大颗大颗的淌出来,抓着扶杆的手微微发抖,指关节隐隐泛白,双腿酸软无力,仿佛下一秒就会之间瘫软在地上……
“坐”
就在时夏被身体上的不识折磨的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书包带突然被人蓦地一拽,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直接落在了一稍微有些硌人,却又带了点软度的不知名物体上,好像被拉到谁的腿上了。
身子突然失去平衡,时夏惊的忍不住开口尖叫了一声,下一瞬,一直隐忍在嗓子处的叫嚣,终于脱离了控制……
“呕”
时夏直接低头也来不及看到底是谁拉了她一把,便剧烈呕吐起来,一股酸腐食物的味道混合着各种早餐的味儿,瞬间弥漫了整张公交车的每一个角落,车厢里的人开始皱眉捂鼻,嫌恶的看着呕吐不止的时夏,身子下意识的开始远离呕吐物殃及的范围内……
时夏早间并未吃多少东西,眼下吐的多是酸水,吐完之后只觉得胃一阵刀绞的疼,脸色顿时苍白冰冷的仿佛刚从冰水里打捞上来一般,就连视线也因此模糊一片。
“司机,停车”一道清冷独特的声音自耳边不轻不重的响起,声线低哑醇厚,有几分寒意蕴在里面,并不刻意。
时夏根本辨不清眼下什么情况,只觉得许久不曾发作的胃病和贫血症,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齐齐的在这一刻发作,折磨的她快要晕死过去,四肢冰凉的犹如跌入了冰窖。
胃疼来的一阵强过一阵,好似铁锥子一下一下的戳着胃壁,痛的她直接将身子弓成了虾米状,双手死死的按着胃部,牙齿狠狠的咬着唇瓣,生生的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却还是不曾减弱半点身体上的疼痛。
司机从驾驶位置的监控录像中看到后面出了状况,忙打右转灯靠边停车,时夏模糊的感觉车子猛地一滞,然后好像被什么人抱起下了车,再后来,时夏便记不清了,胃病合着贫血症已经将她折磨的疼痛欲绝,所以,时夏不负众望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