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店村记事(五)
见杨老头问,易言便把几个人此行来的目的告诉了他。
“这样啊,俺倒是听说村里有几家藏有古董,而且也经常有人开着小车来找他们,就是不知道东西卖了没有。”杨老头道。
“哦?那一会儿您方不方便带我们去看看?”易言眼睛一亮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说起来你跟那老哥儿也算对俺跟俺老伴儿有恩,正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呢。”杨老头爽快地道。
几人正说着,警察也过来了,恐怕早就从杨大他们那儿得到消息了,一副轻松的表情,装样子教育了易言他们几句,转身离去了。
王小野和黎晓星偷偷在后面竖了竖中指。
杨老头见王小野敷完了腿,又说道:“这样,小满这孩子不常回来,家里估计什么也没有了,你们今天就到俺家里去吃饭。”
易言他们见杨老头说得实心实意,也就没有推辞,便带着木箱子跟着杨老头一起来到了他家。
杨小满显然对他家很熟悉,去看望了尚且卧床不起的杨大妈之后,便叫上黎晓星,两人开始烧水做饭,忙活起来。
杨老头向老伴儿介绍了易言,老太太也是连声称谢,反倒弄得易言和王小野不好意思起来。杨老头还找了瓶红花油给王小野抹了抹。
杨小满和黎晓星很快做好了饭,几个人围在桌子上吃,杨老头端着一份饭菜进屋,伺候床上的老伴儿吃饭去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说的就是这样的故事吧。易言心中暗暗想着。
伺候老伴儿吃完饭,杨老头才出来跟大家一起吃了起来。
过后,杨老头跟床上的老伴儿交代了一声,便带着易言他们出了门,去找可能有古董的那几家去了。王小野虽然腿疼,但是仍然坚持跟了过去。
“那家人姓王,村里都叫他老王头,是前些年从外地落户过来的。两人一辈子也没生个孩子,前两年老伴儿又死了,就剩下老头儿一个了,性子还孤僻,平时很少跟村里人来往,也是个可怜人。他们家搬来的时候带了好几个大箱子,听人说里面都是古董。他们一家来了以后没有分地,也没出去干活,要不是有这些古董,估计早就撑不下去咯。”杨老头一边走一边向易言他们介绍着那家人的情况。
杨家店村子不大,几人很快便走到了老王头家门口。
“老王头,在家吗?”杨老头站在院门口喊道。
屋里走出来一个老头,穿着件土色的外套,面无表情地看了杨老头一眼,又转身进屋了。
杨老头小声对易言他们道:“老王头就这脾气,见谁都爱答不理的。你们别管他,进去只管看东西就行了。”
一行人跟着杨老头走进屋里,杨老头道:“老王头,你那古董还有么?这是俺大侄子,专门来咱村收古董的。”
老王头坐在板凳上,默默地点找了旱烟吸了一口,上下打量了易言他们一眼,转身往里屋去了。
易言趁这功夫也看着屋里的陈设。这屋子也是间老房子了,跟杨小满家的差不多,不过杨小满家的房子是南向的阳宅,而老王头这间,却是北向的阴宅。老房子普遍窗户都开的不大,所以虽然是上午,房间里光线依然显得比较昏暗。
一旁杨小满和黎晓星显得比较拘谨,毕竟从来没接触过这一行,而且老板没发话,他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是王小野就不一样了,他一心想来乡下收货,纯粹就是觉得好玩,到了老王头家,早就开始上看下看,翻弄翻弄屋子里的东西。
“小言,你看这只碗像不像明青花元青花什么的?”王小野拿着桌上的一只碗问道。
易言一看,顿时哭笑不得:“那就是个普通的吃饭碗,你没看见上面还有早上的面糊没洗。”
“那怎么了?说不定就是这老头不识货,拿古董当餐具了呗。”嘴上说着,王小野还是放下了那只碗。
“嘿,你看这桌子呢?颜色这么紫红,是不是什么黄花梨的?”王小野忽然又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拍着桌子问道。
“那是油漆漆上去的。”易言看了一眼道。
“这幅字看着像是有年头了,是不是个大漏?”王小野又转悠到西面,看着墙上的一副字画道。
因为光线比较暗,易言便走了过去,一看之下哑然失笑:“这幅字是西晋陆机的《平复帖》,真品现在在故宫里放着。这幅要是真的,那故宫里的那幅就是假的了。”
“那这对儿瓷瓶总算该真的了吧?”王小野不死心地又问道。
“这回你可能蒙对了,这对儿瓷瓶确实像是宣德年间的东西。”易言上手看了一下,对王小野道。虽然噎鸣精魄到现在最多也只能鉴定出清代的东西,但是易言最近一直在学习,眼力确实有些长进了。
王小野眉开眼笑,拿着仔细欣赏了起来。
易言又看了看屋里的东西,香炉烛台、字画瓷器倒是不少,他伸手把玩了几件,微微皱了皱眉。外面摆的东西几乎全是假的,要说真东西,也只有桌上的那一对儿花瓶可能是了。
这老王头恐怕没那么简单,易言心中暗暗提高了警觉。
现在民间收藏已经形成一种风气,许多人都喜欢到乡下去淘宝贝,以为乡下人老实憨厚,尤其是偏远山村,农民家里的东西都可靠,可以去捡到大漏。
市井间也往往流传着许多故事:清代巡抚沈葆桢题字的木板,竟然被当做厕所门在用;一支青铜匕首竟然被当做门栓用了多年;腌酸菜的陶罐子竟然是汉代古董……故事中的主人翁无一不是捡漏发了财,这更吸引得许多古玩藏友和文物贩子纷纷开始了“上山下乡”运动。
其实因为来的人多了,再加上电视上也整天在播,乡里人也都知道了古董值钱,甚至有不少跟黑心古玩商勾结,专门设套引人上钩,在行内也叫“埋地雷”。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一阵车响,回头一看,只见一辆吉普停在了老王头门口。车上下来三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模样,长得精瘦,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显得十分精明。另一个四十多岁,微微有些胖,显得十分富态,还有一个年轻人,戴了副眼睛,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像是个秘书。
那精瘦的人和年轻人还没多大反应,那富态中年人离了车便蹲在地上,哇哇吐了起来。
易言几人看在眼里,都是嘿嘿一笑,看来愿意颠簸十几公里山路到杨店村来的,不止他们几个。
“李老板,您没事儿吧?”瘦子连忙拍着他的背道。
“呼——”那李老板埋着头也不说话,只是抬起了右手,旁边的年轻人连忙递上一张纸巾。李老板接过来擦了擦嘴,随着瘦子埋怨道:“四儿啊,你带的这地方也太远了,还非要开个吉普过来,这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瘦子四儿连忙陪笑道:“出发前我不是跟您说了吗,路不是太好走。要是开着您的奔驰过来,那还不得把车磕坏了?好在咱们已经到了,一会儿看见宝贝,您就知道今天这罪没白受了。”
“算了算了。”李老板摆了摆手,“咱们去看看吧。”
四儿连忙在前面领着李老板进了老王头的家门,边走边喊道:“老王头,在家没?我带了老板来看东西了。”
三人进门,看见易言几个人,四儿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那年轻人一进门先找了把椅子,让李老板坐下来。
不一会儿,老王头用一条床单裹了一堆东西出来,就那么往地上一放。
古钱、玉器、紫砂壶、印章、天珠等一堆杂项物件顿时摊了一地。易言也不在意,蹲下身仔细看了起来。王小野见有外人在,就把花瓶放回到了原处,也没开口问。
“老王头,你上次的那尊佛像还在不?”四儿见老王头出来了就问道。
老王头点点头,打开门后的一个柜子,拿出了一尊珐琅彩的佛像。
那李老板眼睛一亮,拉开了正要伸手去接的年轻人,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李老板,佛像就在这儿了,我眼力不济,也不知当时看走眼没。您可是这当中的大行家,肯定不会打了眼的。”四儿一番话说得李老板满面春风,得意地笑了笑道:“那是当然。”
易言却听得暗暗一笑,四儿这番话连消带打,不仅让自己脱了身,还又捧得那李老板心情舒畅,倒是个能人。
李老板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拿不准,便又把东西还给了老王头。四儿一看连忙道:“李老板是没看上?”
李老板嘿嘿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在屋子里四处溜达起来,似乎对屋里其他的东西很感兴趣的样子,看见易言蹲在地上看东西,只是扫了一眼便过去了。
看到那对花瓶时他眼睛一亮,于是装作仔细把玩的样子,把屋里的几件古董都看了看,当然也没漏过那对花瓶。
李老板又回到椅子上,笑着问老王头道:“你这佛像多少钱?”
王老头一直闷着头抽旱烟,这会儿才抬起头道:“八千块。”
“老哥儿,您这个价可不低。”李老板做出思考的样子。不一会儿,他拍了大腿道:“这样吧,您这个佛像八千我要了,但是得加上那对儿花瓶,我给您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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