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落魄徐文长（一）
易言回独乐乐时已经半夜，但心情却十分舒畅，一点困意都没有。
刚才临别前那销魂的一吻，仍然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当易言闻到何采诗身上散发的阵阵幽香，直勾勾地看着她，何采诗仰着头，羞红的脸在灯光下如此的动人。易言的心如打鼓一般，砰砰地在胸膛中跳动，起伏可见，呼吸也逐渐变得有些粗重。
感受到易言呼出的热气，何采诗娇羞地略一低头，又勇敢地抬了起来，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易言低下头，颤抖着双唇触碰在何采诗的双唇上，那柔软的触感和丝丝香甜的味道，让他只觉得天地都醉了，围绕着两人不停旋转，不由也闭上了眼睛。
两人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陶醉在这迷情的一瞬间。
许久，何采诗像是刚回过神来一般，惊吓地向后退了一步，双唇分离，易言也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看到了满脸羞怯的何采诗。
何采诗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轻声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易言情不自禁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这个动作又令何采诗的脸绯红一片。
……
易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此刻他独自在店里，坐在椅子上傻笑。不停地回味着今天晚上的种种，他只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幸福的感觉在心间膨胀，把心脏填满了还不够，似乎要炸裂开来。
渐渐地，东方未明，西边天上的云彩已经微微发亮，将尚在地平线之下的太阳的光辉反射了下来，在灰暗的天空中显得五彩斑斓，如同一条条锦带。
易言也回过了神来，揉了揉脸，一看手机，竟然已经六点多了。有了噎鸣心经随时在体内流转，易言倒也不觉得困，干脆洗了把脸，给何采诗发了一条早安的短信，又做完运动吃了点早餐，见天色已亮，便在古玩市场上转悠起来。
古玩市场上有几个摊主特别勤快，老吴就是其中之一。
他摊子刚摆了一半，见市场上人少，正蹲在摊子后面抽着烟休息，忽然看见易言过来了，连忙招呼道：“易老板，易老板！”
易言闻声走了过来，对老吴道：“怎么了老吴，又淘到什么好东西了？”
在这条街上，易言跟老吴的关系是最熟的，原因无他，就是这段时间老吴几乎只要看见易言，都要请易言帮他为新收来的东西掌掌眼。易言为人随和，也不介意，只要有空，都是免费帮他掌眼，一来二去，两人倒也有了几分交情。
老吴这人虽然在古玩行也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了，虽然常年走村串乡，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一来不怎么爱研究琢磨，所以眼力始终有限；而来从小没怎么上过学，学问上也差了许多。
好在他也知道自己的缺点，所以就只是安心做自己的二道贩子，并不想着一朝发家致富，所以靠着勤快，生活倒也算是富裕。
用老吴的话说，“小富靠勤，大富靠命”，自己早就算过命了，命中注定没有大财，即便有了也得再赔进去，还不如老老实实经营，也能混个小康生活。
老吴咧嘴一笑道：“这不刚从乡下收了几件东西，我看不准，请易老板给掌掌眼。”
说着又忍不住看了易言一眼道：“易老板又碰上什么喜事了？”
易言揉了揉脸眨巴眨巴眼睛道：“我脸上写了喜事了？”
老吴指着易言的脸道：“喜上眉梢啊，您自己看看，眉毛都也飞起来了。”
易言笑了一下没有接茬，蹲下身，在摊子上扫了一眼，随口问道：“什么东西？”
老吴连忙把烟叼在嘴上，双手从后面提出一个大箱子，对易言道：“在这儿呢。”说着打开了，露出了一箱子的青铜器、瓷器之类的东西。
他翻腾了两下，从里面的一个小包裹中取出一个扳指，递给了易言。
易言接到手中，只见那扳指呈空心圆柱体状，像是动物骨头制成的，因为年深日久，颜色变为了浅褐色。
易言用噎鸣精魄感应了一下，心中也有了数，对老吴道：“老吴，你这扳指让给我吧？”
老吴嘿嘿笑道：“说什么让不让的，您看上只管拿去就是了。”
易言笑道：“你少来这一套。说吧，多少钱出手？”
老吴眼珠子一转道：“您先跟我说说这东西的来历，要是不值几个钱，我白送您都成。”
易言摇头笑道：“老吴你真是越来越猴精了。”
老吴叫屈道：“哪能呢？我这不是也想多学习学习么，要不总是麻烦易老板，我也不好意思啊。”嘴上说着，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易言笑了笑道：“也罢，那我就跟你讲讲这扳指的来历。扳指这东西是干嘛的你知道吧？”
老吴道：“这个还能不知道？不就是骑马射箭时候护手的东西嘛。”
易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这东西前身叫做“韘”（音射），最初是用去毛的熟皮子制成，早在商代时候就出现了，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十分常见。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简单的毛皮制品渐渐被金玉制品取代，并且越来越趋于精美，才有了收藏价值。”
老吴笑道：“那是，要还是皮毛制的，也保存不到今天啊。”
易言指着手上的扳指比划道：“现如今常见的扳指有两种形制，一种是传统的汉族扳指，从侧面看是梯形，一边高一边低。另一种就是你这种，通体空心圆柱形，属于蒙古族跟满族的扳指造型。”
老吴眼睛一亮：“那我这件倒也算是个老物件了？”
易言点点头道：“不错，而且看这扳指，应该是鹿骨做的，刚开始是黄色，年深日久，就变成浅褐色了。清军入关之前大多是这样的，在满语中叫做‘憨得憨’，这上面刻的蝙蝠，也是求福用的，寓意‘旗开得胜，得胜而归’。”
老吴一伸大拇指赞道：“还是易老板有文化！”
易言道：“东西的来历我说完了，你可以报个价了。”
老吴大手一伸道：“五百块。”
易言瞪了他一眼道：“就这东西，你收的时候恐怕连五十块都要不了吧？”
老吴嘿嘿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改口道：“那就四百给你了。”
易言看了看，又还给了老吴：“那你先自己留着吧。”
老吴连忙道：“别急呀，你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看上眼的，一并买了我给你算便宜点。”
易言在老吴的摊子上又扫了几眼，撇撇嘴道：“就你这点家当，我比你了解的还清楚，也没什么好东西了。”
听易言这样说，老吴也不生气，掐灭了烟，忽然把箱子拖了过来，搬到了易言身前道：“这里面的东西你再看看，这是刚收上来的，还没来得及摆出来。”
易言随手摆弄了几下，忽然看到一卷破破烂烂的画压在箱底，便让老吴帮忙把东西去了出来。
拿到手上易言眉头直皱，这画卷纸张已经发黄，折痕十分明显，上面好几处地方都有虫蛀过的痕迹，而且上面的灰尘和虫网都没有清理干净。
易言打开一看，只见是一幅立轴的葡萄图，约有一米多长，半米多宽，上面画着一枝水墨葡萄，串串果实倒挂枝头，水鲜嫩欲滴，形象生动。茂盛的叶子以大块水墨点成，浓淡相间，错落有致。
画的左上方题有一首小诗：“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天池。”
落款“天池”、”，“湘管斋”朱文印。钤印则有“徐渭之印、天池山人、石安珍赏”等多款鉴藏印。
易言看到“天池”这一落款，不由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人——明代著名落魄文人，徐渭徐文长，曾自号“天池”。
再次催动噎鸣精魄，心中更加有了底。他按耐住心中的狂喜，对老吴道：“这幅画多少钱卖？”
老吴见易言看得认真，干脆狮子大开口道：“五千！”
易言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这是谁的画么？”
老吴摇摇头，老老实实地：“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要这么贵？”易言不由被他气乐了。
“我虽然读书少，但是对古代文人那也是十分敬仰的，他们的东西怎么能跟一般东西一样价钱？”老吴理直气壮地道。
易言摇着头笑道：“得了，你也别蒙我了。我看你是压根就没把这画放在眼里，灰尘这么厚都不知道清理一下。老实说，你这东西是不是收东西时候的搭头？”
老吴嘿嘿一笑，也不否认，辩解道：“这样不是显得有年头嘛。”
易言见旁边似乎也有人围了上来，便对老吴道：“两千块钱，这两件东西我都拿走。”
倒不是易言认为这幅画不值五千，而是如果真答应了，恐怕老吴这家伙又要反悔，不只是价格不知道要抬到多高，而且还失去了捡漏的乐趣了。
老吴见易言出到两千块钱，也是心中一喜。这幅画确实是他去收东西时候的那家人白送的，原本是挂在窗上当窗纱用的，他看着似乎有些年头，便又多出了几块钱，把这幅画收了回来。
于是便道：“咱们这老交情了，两千五你都拿走，你说吧值不值这个价？”
易言闻言也爽快地道：“成，两千五就两千五。我下次再来你可得给我便宜点。”
老吴一边收着钱一边笑道：“那是自然，我这小本买卖，还指望着您多照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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