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
邻座一直在偷瞄柳青竹的一个二十多岁得年轻人闻言手中的杯子一个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了桌子上，水洒了一桌子，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对面的女伴狠狠瞪了他一眼，暗暗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那年轻人吃痛轻呼一声，看了看女伴凶狠的眼神，连忙坐好了身子，不敢再向柳青竹这边偷瞄了。
易言早已经习惯了柳青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风格，但也是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脑门。他看到周围很吵的样子，便道：“这里有点吵，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再说吧。”
柳青竹妩媚一笑，轻轻向易言吐了一口烟道：“只要老板喜欢，在哪里都没问题。”
旁边的年轻人虽然不敢偷看了，但是耳朵却一直竖着偷听，这句话入耳，身子不由又颤了一下。
易言结了账，带着柳青竹在不远处找了一间茶楼。
两人进到包厢里，柳青竹双腿交叠，恢复了精明的神色，从包中取出一沓子纸，递给易言道：“硬盘受到撞击，信息丢失了许多。我恢复了其中的一部分，你先看看。”
易言接过来随手翻了几页，发现都是德昌拍卖行最近两年的拍卖纪录和商业往来情况，还包含着一些财务数据，看来也是机密资料了。
柳青竹接着道：“这些数据我已经看过，都是很正常的商业数据，并没有什么漏洞。唯一一点有意思的是这里……”
她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红圈，里面用红色的字体写着一个大大的两个字：“永生”。
易言眉头一皱，嘴里低声念叨了几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柳青竹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不是从硬盘中恢复的资料，而是自从姜家开始通缉我之后，原本似乎动静不是很大，但很快便有人又放出了这两个字，紧接着暗流就开始涌动了。”
“谁放出来的？是姜家么？”易言问道。
“不确定，消息来的很突然，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逼得我都改变发型了。”柳青竹说着透露出一丝不满。
“你这样也挺好的。”易言真诚地道。
“真的吗？”柳青竹似乎有些惊喜，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挺了挺胸，望向易言的眼神瞬间变得秋波荡漾，轻轻咬了下嘴唇道：“老板还喜欢人家身上哪个地方呢？”
易言手一抖，心中腹诽道，刚才明明不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但看着柳青竹媚眼如丝地望着自己，头皮有些发麻道：“那什么，其他还有什么线索么？”
柳青竹见易言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有些幽怨地望了他一眼，道：“其他倒没有了，不过我收集了一些关于‘永生’的资料，可能对你会有些帮助。”说着又掏出一份资料，交给了易言。
易言接过来边看，柳青竹接着道：“自人类诞生以来，对永生的追寻始终是众生渴求永恒的不变主题。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人类想尽了一切的手段，想要通过肉体或是精神不灭，实现生命的延长。”
“这么多年来，人类不管是从哲学上还是实验探索上，都在不停地探究这个近乎是人类终极追求的题目。”
“我大略地查了下，关于永生，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宗教还是科学，各种文化中呈现出的解释，大概可以归结为四类。第一类就是宗教中普遍存在的，灵魂永生，或者说是死而复生。这是基督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三个亚伯拉罕系宗教所共有的信仰。”
“第二类，是更为现实和理性的一种认知，尤其以儒家思想为代表，希望通过立功立德立言，使千秋万世称颂，从而使自己的思想和成就永生。”
“第三类，则是东方文化中特有的现象，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一是通过子孙后代的延续，使自己的血脉得以流传。二是通过后人的记忆和祭祀，来实现。”
“至于第四类则是肉体的永生，最为典型的代表是中国道教的金丹术和不死药的传说，是想通过肉体的永存，来实现长生不死，甚至飞升成仙。”
“前两类自然不必说，是属于超脱了现世的追求；而第三类则是结合生老病死的规律，为长生做了一个慰藉式的诠释。但是第四种……”柳青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易言停下来翻看资料的手，抬起头对柳青竹一笑道：“我在听，你接着说。”
柳青竹脸上表情十分严肃地道：“第四种则是专注于现实的长生，希望自己今生今世的永生不死。这种方式，才是站在人类金字塔最顶尖的一群人始终致力研究的方向。而且这种探索，更多地体现在对外物的依赖，也就是炼丹和不死药上。”
易言认同地点了点头，试想当一个人站在了时代的顶点，他还会有什么追求呢？恐怕也就只剩下长生不死，才具有非比寻常的诱惑力了吧？
自古帝王都追求永生，追求的理由自然是他们的人生已经到了极致，权倾天下，财富美人尽归我有。于是只能渴望永恒，渴望这难以企及的极致。
从秦始皇派人入海访仙求药，到汉武帝命炼丹家李少君、栾大炼化“益寿”“不死”的黄金器具；从三国的曹操遍招甘始、左慈等天下方士习炼“养性法”，到东晋哀帝“饵长生药”丧命；从隋文帝指派嵩高道士潘诞“合炼金丹”，到唐太宗李世民服食古印度方士的长生药“暴疾不救”；再从宋太祖赵匡胤召见高道苏澄隐询问“养生秘术”，到明宪宗以丹纵欲“气伤龙脉”而暴亡……古代帝王几乎从未停止过对长生的追求，一朝又一代的帝王对道家的丹术和不死药几乎走火入魔。
尤其可怕的是，这种行为不只是劳民伤财，更是将皇帝们的身体也拖垮了，仅李唐一朝，从建立到灭亡的290年间，一共有21位皇帝，就至少有5位是因为服用丹药中毒而丧命的。
“我说了这么多，你相信永生不死么？”柳青竹忽然问道。
易言原本是不相信的，起码在两个多月之前是不相信的。在他看来，永生是人类所能追求，以及不能追求的极致。但其结果，就如同希腊神话中希绪弗斯推向山顶的石头一样，最终都无情的滚落到山脚下了。
也许只有对于有信仰者而言存在永生，那就是死亡。
但是自从得到噎鸣精魄之后，易言对这些以前认为是子虚乌有的东西，也不禁从不信，渐渐变作了怀疑。既然有噎鸣精魄这种神话中的东西存在，为什么就不能有长生不死的存在呢？
他沉吟片刻道：“我怀疑，但是不否定。”
柳青竹满意地笑了一笑道：“既然不否定，那我接下来的话，你就容易理解了。”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表情变得庄重起来，对易言道：“目前人类社会中，普遍将永生不死寄托在生物遗传工程和医学上。希望通过人类基因的改变，打破人类生老病死的规律，使人体达到永远年轻，健康的状态。你听说过‘生命时钟’么？”
易言点点头道：“在网络上看到过，是说人类细胞平均分裂周期约为2.4年，细胞每分裂一次，端粒就缩短一次，当端粒不能再缩短时，细胞就无法继续分裂而死亡，人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所以，端粒被科学家称作是“生命时钟”。而人的细胞在一生的分裂代数约为50次，所以这个理论认为人的极限寿命只有120岁。”
柳青竹显然没有料到易言的知识面如此之广，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继续道：“不错，目前科学家正在研究的技术，很大程度上都是基于这个理论。”
易言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一些，听说有些科学家已经在研究冷冻复活和基因自我修复技术了。”
柳青竹道：“除了这些，还有纳米技术的应用、器官的更换等，虽然可以大幅提高人类寿命，但是这些还算不得真正的永生。真正可以称作永生的，也许应该是THSP工程了，将人类自我精神置换到非生命体中，实现另类永生。据说俄罗斯也正在筹备一项计划，将人的思维移植进机器身体中，以实现长生不老。”
易言摇摇头道：“这就是说思维就像储存在大脑中的一段程序，是可以被复制提取的？即便真的是这样，但是许多小脑和脑干控制的神经反射根本不通过大脑，比如呼吸、眨眼等，这又该如何解决？”
柳青竹抿嘴一笑道：“所以说这项技术还面临着很大的难题。而且人类失去了自己的身体，还能不能叫做人类，也依然面临着道德和心理的考验。所以……”
说到这里，柳青竹的声音再次变得郑重起来：“如果说如今这个时代上仍然有人相信可以通过某种神秘的方式获得永生的话，而这个人又刚好是自己世界中的帝王，当他得到某个永生的线索，你能否想想他们会多么地疯狂？”
易言不禁脊背发寒，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着柳青竹的眼睛道：“你是说，这两个字能引起这么多人重视，是因为某个永生的契机？”
柳青竹目光闪烁了几下，最终似乎有话没有说出口，只是摇摇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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