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道
一入水先感觉身上一凉，紧跟着就像是千百根针不停地在身周刺一样，然后两腿的肌肉就开始跳动。
我知道这是抽筋的前兆，倒是在预计之内，也就不敢大幅度动作，竭力放松肌肉，等那阵子抽搐平复。
估计足有半分钟时间，双腿肌肉才不那么紧了，也不觉得河水那么冷，似乎比起外面来还要暖和一些。
我松了口气，打量四周，见果然是隔着几米就有一根荧光棒在水流中飘荡，凑近了看才发现，这些荧光棒都固定在一根绳子上，绳子从冰窟位置一直往远延伸，否则以这种水流，早就把荧光棒冲没影儿了。
这倒省事儿了。
我顺着那绳子往里面游，学着电视电影里的样子，只用脚摆动，开始还有点别扭，慢慢也就感觉自然了，看来在水里，脚蹼这东西确实比脚丫子好使。
绳子很长，感觉游出一两百米距离，还没见尽头。
我潜水灯也不敢开，只凭借荧光棒和绳子前进，感觉又游出百十多米，那绳子似乎往一侧折了过去，我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河沿儿边上，面前是个大概有三四米宽的洞口，一溜儿荧光在里面摇动。
这似乎就是那眠龙窟了？
我往上看了看，托了月亮的福，隐约能瞧见冰面，大概在上方十来米左右，下面就黑漆漆的一团，显然还没到河底。
也就是说，这个洞口是在河道位置，不是河底，看样子是多年来黄河水位上涨，将这个洞口盖住了。
这像是黄河的一条支流，可能是地下水脉，水流不太急。
我悬在洞口前瞧着里面的亮点，一阵阵心里发麻。
眼下进去不进去，委实难以决断。
这不像是矿洞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好歹两腿两手都能用，之前在缅甸那里我可是被咬了不知道多少口才逃出生天，如果这里面有什么怪物，这么长的水路跑都跑不及。
可追都已经追到这儿了，难不成放弃？等着老梁叫一帮农民扛着锄头准备拿贼？
琢磨了好一阵子，我才下定决心往里面游去，这可是中国内陆，要说成天有人打鱼的河里都出来怪物，那才叫邪门儿大发了，再说，瞧这荧光棒，有人给我打前站，我还怕啥？
纵然是竭力给自己宽心，进去没有十来米，周边一汪黑水，上下左右全都漆黑一片，往哪个方向看都不见边际，就跟漂浮在漆黑的虚空中一样，已经是把我吓得快要崩溃，远处飘荡着的荧光棒也像是燃烧在水底的幽灵火一般，怎么瞧怎么觉得头皮发麻，心跳的快要蹦出胸腔一样。
我这时候才发现，最吓人的不是什么没见过的怪物，而是充满未知的黑暗，看来想象力真是足以把人吓死。
偏偏这洞深的吓人，也不知道是我太恐惧造成的错觉，我感觉游了足有十多分钟，仍旧是没个尽头，最远处的荧光棒目测估计也有两三百米。
我好几次手都摸到了潜水灯的开关，又强忍着没有拨动，这时候才由衷钦佩那些玩潜水和探洞的，一般人真受不了这种压力，不过过了阵子又想，他们最起码能大大方方开灯，有光就不那么吓人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可又觉得这个说法实在牵强，这种环境下，就是有灯，也不过就是照个路而已。
这么一胡思乱想，恐惧感反倒不那么强了。
又游了好一阵子，感觉那荧光棒渐渐走高，似乎这洞是斜斜往上。
如果这样的话，那地下水脉就说不通了，当然也可能是条支流，通到洛河渭河那种。
我正琢磨着，忽然感觉头一轻，竟然出了水面。
这样出水可不是我的初衷，动静太大了，要是外面有人就糟了，是以我只静静浮着，屏住呼吸，倾听外面动静。
等了好一阵，除了潺潺的流水声之外再无其他，我松了口气，一边关了氧气阀，一边往四周打量。
仍旧是黑的要命，只一根荧光棒挂在前面不远处，我游过去看才发现，水道竟然到头了，荧光棒和绳子被锥子钉在洞壁上，往前是一道缓坡，已经出了水面。
我乍着胆子打开潜水灯四下里照了照，前面仍旧是黑乎乎的，显然仍旧很深，两面的洞壁相距大概三四米宽，和洞口差不太多。
洞壁坑坑洼洼的，不像是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但那缓坡表面挺平滑，又似乎是人工垫出来的。
最古怪的地方是，既然已经出了水面，代表这里是在水平面之上，按照距离估算，这里离着河滩没多远，怎么这洞壁倒像是岩石的？难道说，这水道竟然是通到山里？
我上了缓坡，见一边洞壁下堆着四个氧气筒，也就是说，那帮家伙下来了四个。
四个人，如果还有武器，那就要棘手的多了。
我想了想，往前走了一段，找了个洞壁凹陷处把氧气筒和面罩脚蹼放好，又在上面堆了点石块儿，没有充足光线的情况下，应该发现不了。
深色潜水衣倒是能当夜行衣那么使，唯一别扭的赤脚踩在石地上，又凉又滑，偶尔踩到石子儿硌的我直吸冷气。
不过就现在来说，周围倒是挺安静的，显然那几个人走得远了，应该挺安全。
我打着潜水灯往前走，边打量四周，这比起柬埔寨那个神庙似的地方要大得多了，但也粗糙的多，还真像是天然形成的，不过这地面也未免平整的过了分，当然如果要解释为黄河水量充足时这里过水冲刷形成的，我估计也说得过去。
一想起缅甸自然就想起那种黑暗中的半人半蛇怪物，我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至今也没弄明白，那种东西怎么会存活于世上，再说那瀑布下面的水流连着河，没道理没有当地人见过它。
也真是怪了，类似这种环境我竟然已经经历了两次，看样子地球上未知的东西还多得很。
洞穴很深，我胡乱琢磨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瞧见前方一点荧光一闪，赶紧关掉潜水灯，窝在壁角静听。
好一阵子没什么动静，我就贴着洞壁往前挪动，离近了才发现是一支荧光棒，松口气打开潜水灯，见这竟是一条岔道，左手边这条边上用石块儿固定着一根荧光棒。
这当然不用问也是为防迷路做的标记，显然他们走的这条。
现在再想，这事儿最邪门儿的地方，是这伙老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甚至连隐藏在水下的洞穴的路径，他们似乎都一清二楚，看来，绝对有熟知内情的人透露，夏莲的嫌疑自然最大。
至于说夏娇，我仍旧不愿意相信她会掺和到这里，似乎事情越往下进行，我越不信，而且她的样子也不止一次出现在我脑海里，难道说我对她……
我使劲晃了晃头，现在是在查案，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就这胡思乱想的工夫，倒感觉走出老远，回头瞧时，荧光棒已经看不到了。
洞穴在向下倾斜，因此脚下轻快了不少。
这可真是天然藏东西的好地方，夏莲她们也真有本事，这都找得到。
我一边感慨，一边拿潜水灯扫着周边，忽然发现洞壁一个凹陷的地方有个什么东西晃动了下，一下子寒毛直乍，赶忙把灯光移了过去，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个人！
糟了，被发现了！
我下意识关掉潜水灯开关，就地一滚，凭借记忆向那人抓去！
估计他也挺意外，一下让我抓到衣服，不过触手很粗糙，不像是潜水服的感觉！
这可不是迟疑的时候，如果他掏枪出来，哪怕是喊一嗓子，我麻烦可就大了，当下使劲往出一拽他，顺势一拳就砸了过去！
这下不知道打中他哪里，似乎是肩膀，就听他闷哼了一声，我也感觉拳头一疼，他竟没大声叫喊，这倒有点古怪。
现在可不是迟疑的时候，我察觉到他位置，抬腿就用膝盖撞，连着两下，一边用手寻找他的脖颈，他仍旧没喊，反而压低声音道：“别打……”
我一愣，怎么是汉语？
就这一顿的工夫，那人奋力一扭，已经从我手中脱出，紧跟着一道强光亮起，直射我眼睛，我一下子头晕目眩，几乎摔倒！
还没等回过神儿，后脖颈一疼，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下，身体忽然间就没了力气，软倒在地！
果然打架时候绝对不能分神儿。
我又气又恨，偏偏身上半点力气没有，眩晕感也没完全褪去，正无可奈何间，那光芒暗了点，不那么刺眼了。
就见那人把脸凑了过来，翻了翻我眼皮，笑道：“小伙子别那么冲动。”
我看了看他，见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浓眉大眼，穿着件冲锋衣。
从长相和普通话来说，绝对是中国人无疑，不过那阵强光能引起人的眩晕，不像是普通人能拥有的装备，还有他似乎是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药效也未免行的太快了点，普通药物不可能有这么快的作用。
估计是我的表情不善，他略撇了撇嘴角，道：“如果我没认错，你叫李云轩，河北公安。”
我吃了一惊，难道说，我一直在对方监视之下？
“国际刑警方面给我发过你的资料。“他见我不回答，也不多说，从我防水袋里翻了翻，找出证件来，在我面前一晃“小伙子，执行这种任务，绝对不能带着证件，假如被对方发现了，还能保一条命。”
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微微一笑，把证件又塞进袋子，拍了拍我肩膀“放心，我们同一阵线。”
我半信半疑“国际刑警？”
“你以为国际刑警是城管？满大街晃悠？”他一笑“我姓张，是公安部派遣的，不过其实我跟他们没有太多关系。”
公安部派人配合国际刑警行动，这我倒是知道，可在这种地方会面，这岂不是比碰城管的几率还要小？
我定了定神儿，脑袋还是有点发晕，思考能力大降，只好道：“既然是同一阵线，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
“你误会了。”他淡淡一笑，晃了晃手“不是注射，只是拿针刺了你一下。”
我看了看他手，指间夹着几根细针，挺像是针灸用的那种，不过没那么长，也有点吃惊“你封了我的穴道？”
爷爷说过，点穴这功夫是真有，当然没有电影电视上那么玄，基本上已经濒临失传了，就他知道的，全国会的人也不过十来个，跟国宝差不太多。
这功夫练起来太难，人身穴位又多又是隐藏在皮下，在高速运动中点中对方穴位，难度可想而知，再者，现在世道太平，有警察有军队，点穴这功夫杀伤力又太大，容易给人留下后遗症，搞不好还会弄死人，因此就是有人练会了也没法去实践，说白了就是被时代淘汰了。
不过爷爷也说过，这门功夫真要练到家，大部分练家子就不大敌得过了，穴道很玄妙，可以控制人身气血，你打人家十拳都是皮外伤，人家打你一下，没准你就全身瘫痪。
看来公安部特派的果然是有点门道，就爷爷说的，全国不过十来个人，还让我碰到一个。
他摆了摆手，道：“我没那么大本事，只是略懂点针灸而已，我不会打架。”
这话倒也不像撒谎，他要会打穴，功夫肯定不差，恐怕不用扎我我也打不过他。
我身上软的连手都抬不起来，就道：“既然是同一阵线，你先把针拔了！”
他点头道：“行，不过你别再冲动，否则我还扎你。”
我心说你认穴位这么准我哪儿还敢惹你，点了点头，由着他把针拔了，没一会感觉力气回来了，就问他“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他道：“你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关灯，不是大声嚷嚷，那肯定不是他们的人了。”
我听的有点惭愧，这家伙这么冷静，看来经验比我丰富多了，怎么我就没反应过来他没嚷嚷这事儿呢？
“再有，”他又解释道：“我接到通知，说你跟着他们到了河南，所以敌我分明，不是你就是他们。”
看来雷蒙肯定是和他通过气儿了，我这才留意到他的装束，是那种保暖的登山服而不是潜水衣，倒有点纳闷儿“你不是从水里进来的？”
“不是。”他道：“我从山洞进来的，对这地方，你一点都不了解？”
我点了点头。
他咧嘴一笑“到底是初生牛犊，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深入？”
我听这话音儿像是有点贬低我，老大不服气，道：“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每次跟踪犯罪嫌疑人，还得先上一堂当地地理风俗课？我就不信你能比我知道的多出多少。”
他摆手笑道：“行行行，我不跟你抬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着就转过身，从刚才藏身的角落里拎出个背包背上。
我挺腻味他这种大模大样的说话，不过再一想，还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雷蒙让我沿着这条线跟下去，可如今这种情况，就算找到那几个人，情报也发不出去，抓人等同于玩命，看来还真让他说中了，我这行动本来就透着鲁莽。
当然我肯定不愿意当他面示弱，就干脆不理他，打算继续前进。
没想到他抬起头道：“你去哪儿？”
我道：“当然是继续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行动。”
他呵呵一笑“小伙子别那么大火气，就算你不当我是上级单位的同事，好歹我大着你几岁，是不是该有点儿起码的尊重？”
这家伙说话罗里吧嗦，不过倒也在理，再者他似乎比我了解得多，给我台阶了，我得赶紧下。
我装着沉默了下，就点头凑了过去，问他“那下面咱们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不等于不打自招承认示弱了么？
他倒没再说什么，只嘿嘿一笑，道：“不要顺着这条路走了，再下去就碰到他们了，跟我来吧。”
说着他从拿包那地方一矮身子，竟然钻了进去，我赶忙跟过去，见后面竟然掩盖着个洞口，不过不大，勉强能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