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谛
走了一会，我发现这里比起刚才那洞穴通道来说可是要寒碜多了，估计属于山体裂缝，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发现这么个地方。
他似乎知道不少事，当然，这可能是国际刑警方面提供给他的，毕竟人家属于高级层面对话，不是我这种小警察能接触到的，可就算如此，国际刑警总不可能连这里有条山体裂缝都知道吧？
再有，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跟着那伙家伙从水底潜入的，而他自己也承认不是走的水路，也就是说，他知道那伙人会来这里，而且他还知道，这里有一条山体裂缝，说白了完全可以守株待兔通知警察抓人了，干嘛大费周章冒险？
我越想疑心越重，不自觉和他拉开些距离，他似乎察觉到了，停下脚步回头道：“怎么了？赶紧走啊。”
他一出声，我反倒平静了些，他要想害我，刚才把我弄死随便往哪里一塞，一百年也未必能被发现，看样子他倒是不像有恶意。
“张……张警官，”我试探着道：“你是怎么知道这条裂缝的？”
“我大名叫张真谛，别叫我警官，听着别扭。”他拿起手电往上照了照，道：“我是跟着个小女孩儿进来的，从山里，这儿是中条山的支脉。”
小女孩儿？我一愣，脱口道：“夏娇？”
他嗯了一声“你见过的。”
那也就是说，夏娇也到了。
我道：“既然如此，你干嘛不通知抓人？”
他头也没回，道：“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夏娇犯过罪，而且我之前说过了，我和公安部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这算什么回答？
我倒一下子警觉起来，通常来说，公安部督办大案常见，可是公安部派人去破案一次都没听说过，再加上他这个说法，未免很难让人理解。
正好脚底让石子儿硌得生疼，这裂缝里小石子儿太多了，我也真有点走不动，索性拉了他一把，靠在洞壁上“慢着，你说过你是公安部的，怎么你的说法和国际刑警方面的不同？还有，你说没多大关系，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无奈地瞧了我一眼，把手电放下，笑道：“我觉得我这人就够刨根儿问底的了，没想到你这水平明显比我高出一大截儿啊。”
我满心疑问，自然也不打算跟他说笑，板着脸道：“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好。”他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想了想，才道：“其实公安部接到协办这个案件的通知的时间，是在年中，也就是说，实际上距离国际刑警来办案已经有将近半年了。”
“最早国际刑警方面提出了很多苛刻条件，要求携带各种装备进入我国办案，你也知道，在咱们国家枪支管制很严格，而且关于案件的详细情况，他们又不愿意多透露，再加上年中开两会，公安部方面就回绝了。”他从包里拿出个水壶，喝了几口水，又递给我“后来他们又提出，要我们帮忙查一个黄河沿岸姓夏的家族的资料，公安部就按他们提供的情报，督促相关方面调查。”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还是跟夏娇扯上关系了，赶忙问：“查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他苦笑道：“几个省公安厅查了小半年，几乎把姓夏的翻了个底儿朝天，和国际刑警所说的特征相符的，一户都没有。”
越查不到，反而越代表和夏家有关。
我心跳都开始加速了，这才发觉似乎潜意识里不希望这事和夏娇有什么关系。
“后来，国际刑警方面通知，说怀疑这个夏姓家族和境外的一家以走私高科技武器的犯罪集团有关系，再次要求到中国来查案，这不胡扯淡吗？中国很多高新技术都要靠进口，哪儿有什么高科技武器走私出去？就是运进来，那也得有人买得起才行啊。”
别说他觉得胡扯淡，我都觉得完全是扯淡，夏家弄那些封建迷信蛊惑人心，要说走私点古董什么的，那倒说得过去，高科技和她们怎么可能沾边儿？
“不过人家三番四次提出申请，咱们也不能置之不理，部里研究了两个月，没办法就同意了，给各省下的通知，其实意思就是此事子虚乌有，压根儿别管，让他们折腾去拉倒。”
我听得几乎笑出声来，赶紧绷住脸，看来厅里那帮领导确实有点道行，还真就看出通知里面的意思了，难怪只说协助，不让我们轻举妄动，也就我莫名其妙打了国际刑警，不得已搅了进来，当然，现在看来，搅进来也未必是坏事。
“既然你说，你和公安部没什么太大关系，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板着脸道。
他道：“我的确隶属于公安部，不过，我只能算是挂职的研究人员，不是警察，所以我的自由度很大，也就是说，只要我愿意，我就能去调查，简单不？”
我心说要是警察都能这么当，别的行业还有人干？冷笑道：“你说我信不信？”
他摊了摊手，道：“那我也没办法，我证件没带在身上，也就你这样没经验的小警察，才会追踪时候拿着证件。”
我让他说的相当不爽，正要发火，再一想，他倒确实没有对我不利的举动，强自忍耐着道：“那你既然说，这事是胡扯淡，你来调查什么？”
“这个说来可长了，况且，就是说了估计你也懂不了。”他露出个神秘兮兮的笑容“再说了，国际刑警这次投入相当大的人手办这件事，就是再无稽，也足以证明，这件事另有隐情，难道不值得一查么？”
这事最古怪的当然是夏莲等人的身份，难道说，他知道什么内情？
当然这时候我没工夫跟他计较这些，思索着道：“既然你能发现这里面有蹊跷，公安部没道理发现不了吧？”
他道：“这你可就外行了，公安部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公安公安，公共安全，也就是说，维护公共安全是他们的本分，不代表发现什么怪事就刨根儿问底儿，对不对？在没有危害到公众安全的情况下，任何怪事也只能称之为事，不是案子。”
这简直就是直斥我专业素质不过硬，这家伙这张臭嘴！
我正要发火，他抬手看了看表，道：“哎我说，你到底是跟不跟我走？我估计有点好看的。”
好看的？
这话倒把我气噎了回去，勉力忍了忍，点了点头，又冲他道：“我脚疼的受不了了，慢点走。”
他拿手电照了照我脚，咧嘴一笑“要不说毛头小伙儿没经验呢，还好，我有备用的。”说着还真就从包里掏出双鞋来递给我。
我一看那鞋，竟然是小时候踢球穿那种胶底布面球鞋，现在有没有卖了都不知道，散发着一股子不知道什么味道的臭气，鞋带绑在一起，鞋面乌七八糟，乍一瞧跟两块儿咸鱼干儿似的，真是看着闻着都恶心，也真下不了决心穿这种破烂鞋。
他却硬塞到我手里，一边还扯着闲话“这鞋是我上大学时候踢球用过的，穿了整整四年那，瞧着实在有感情，没舍得扔，我只要走远路肯定带着它，你瞧瞧，多结实……”
我哪儿有空听他扯淡，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穿上。
估计那鞋历史太久远了，一踩就觉得里面黏黏糊糊，也不知道藏了多少污垢，我一下子就后悔了，不过脱了也实在没办法走路，只好忍着，闻了闻手，立时闻到一股很别扭的怪味，有点像是咸带鱼，不过还要臭的多，但穿都穿上了，也只好叹气站起身来。
“你瞧你瞧，看着还挺合脚嘿。”他往我脚上照了照，笑道：“很舒服吧？”
我心说这种活宝，怪不得和公安部没多大关系呢，这要真是公安部坐班的，没半年公安部非改精神病院不可，强忍着气推了他一把“你不是说赶时间吗？还不赶紧走？”
他笑着背起包“小伙子沉住气嘛，哎……”
在他的废话当中，我跟着他继续往前蹭，没想到走了一阵子，发现这裂缝还真是别有洞天，简直就是天然开凿的通道，四通八达。
张真谛这人相当啰嗦，不过我发现他知识还真不少，最起码，像这种裂缝他就讲的头头是道，我最多也不过推断出个山体运动之类的大概，还是当年跟朱利民闲聊时候学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对废话过敏，越走越觉得身上发痒，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难道说，这伙子老外有皮肤病？给我传染了？那这病发作的也有点太快了吧？
当然这话我不敢跟他说，我估计以他的性格非给我讲皮肤病发展史不可，好在裂缝狭窄，我边走边在洞壁上蹭，也不觉得多难过。
走了又是十多分钟，前面拐角处插着个荧光棒，他就冲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关了手电。
我知道地方到了，心里也紧张起来，看前面隐隐有光透了进来，似乎是个出口的样子，就借着微光学着他摸了过去。
离近了才发现，外面是挺大一个山洞，粗估跟个市级体育场差不多少，口刚好开在山壁上，往下瞧，离着地面还有二十来米，直上直下，根本没法攀登。
发出光那地方在下面略靠里一点的位置，远远瞧着有几个人正忙碌着搬运什么东西，只是离得太远，这种山洞有点光线也扩散的厉害，他们又穿着深色衣服，看不大清。
这根本就是个最佳偷窥场所，想下去就别谈了，摔不死也得摔个半残，搞什么飞机？
我正想问他，见他掏出个望远镜，往那边瞧着，也就忍住没说话，好歹他现在算是上级，俗话说皇帝不急，我这太监急个屁。
刚觉得我这比方打的有点吃亏，他扭过头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小伙子就是小伙子，连基本的……”
我一把抢过望远镜举到眼前，没好气道：“我知道，追踪的准备吗！”
他啧了一声，从衣袋里不知道掏出个什么东西来摆弄起来，总算没有接话。
望远镜估计是军用的，相当清楚。
那是三个老外，正搬运着些似乎是铝合金箱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似乎往一块石盘上安装着什么。
我这才看清，几人边上是个水潭，接近圆形，大概有两三十米大小，刚才光线太暗，水在这种环境下呈黑色，才一眼没看出来。
最奇怪的是那石盘，就跟个湖心岛似的在水潭当中，跟那人身体对比，估计也有个五六米大小，发着朦朦白光。
这一路过来，除了黄土就是黑灰的岩石，这种白石头还真是扎眼，而且又是圆圆的跟个玉盘仿佛，我都看呆了，难道说，这就是夏莲藏在这里打算走私给这些老外的东西？
我对古董之类的东西没什么概念，不过要是这么大块儿玉石，价格应该不菲。
琢磨着又瞧那老外，见他安在玉盘上的，好像是面包似的一种塑料包，还往里面插进根什么东西。
我不得要领，就招呼张真谛“你看，他安的是什么东西？”
他正摆弄着个小盒子，皱着眉，似乎想什么难题，接过望远镜瞧了一眼就递还给我，道：“C4。”
我一愣“什么玩意儿？”
“你这小伙子警察怎么当的？”他头也不抬，道：“塑胶炸药。”
我吓了一跳“他们要炸烂那块儿玉？”
“应该不是玉。”他道：“玉没有这么强的辐射。”
我本来觉得我已经明白了，这下又让他搞懵了，怎么这石头不是玉？还有辐射？难道是核材料？
不过瞧那几个老外，跟我装扮差不太多，也没见穿防化服之类的东西啊。
他倒像是未卜先知似的，给我解释道：“应该对人体无害，不是核辐射。”
我松了口气，又觉得更想不通了，这要不是玉，又不是核材料，算什么东西？又有什么值钱的？
正想着，就见那三个人打开几个箱子，抬了些什么东西出来，有几样好像是枪械，不过样子都奇形怪状的，剩下几样是些仪器似的东西，总之我都认不出来。
石盘上那老外开始往水里扔东西，实在看不大清，好像是荧光棒大小的东西，当然不带光，黑乎乎的。
我是越看越不明白，心里一点头绪都没有，正纳闷儿间，见四个老外打了个招呼，各自散开，躲在洞壁阴影处，然后灯也熄了。
一下子一团漆黑，这可真是一点都瞧不到了。
我忍不住低声道：“你这所谓的准备充分，也不咋地啊，连个夜视功能都不带？”
他轻笑了一声，道：“小伙子，有点常识好吗？我又不是部队的，网上卖那些又贵性能又差，你别小看我这望远镜，它可是……”
我本意是想报复他老气横秋的态度，没想到招来废话连篇，赶忙道：“行了行了，我错了行不？算我没问！”
他又笑了一声，居然还真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