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
那东西一甩头,一个人影跌落在水潭边,是另一个老外,左肩不翼而飞,血撒了一地!
那俩老外竟然是被它咬死的!
我冷汗都下来了,赶紧趴下,想跑又觉得有点不甘心。似乎那东西还真没发现我,头一扭就死死盯着水潭边的俩老外!
俩老外也真强悍,我估计一般人碰到这种邪门儿事儿肯定吓软了,没想到其中一个大声嚷了一句什么,两人立时分头往两边就跑!
那东西身子一顿,紧跟着一头就撞了下去,刚巧撞了个空,倒把之前那老外的尸体咬在嘴里!
它一低头,恰好进入投射灯的范围,我才发现那东西头挺大嘴挺长,两根巨大的獠牙在灯光下闪着寒芒,而且居然有四肢,上肢看起来很古怪,有点像是海豹的鳍,只是要大得多了!
这他娘的是啥啊?
我观察的工夫,其中一个老外已经举起手里那怪异的武器,扭手就是一枪!
那东西怪叫一声,头一下子甩了过去,那老外躲闪不及被挥出老远,武器也脱了手,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我看得浑身发冷,这种庞然大物就是有枪也没用,移过望远镜,见另一个老外已然跑到洞壁下,压下一个好像是爆破开关似的东西,立时那东西怪吼一声,全身闪着蓝色的电芒!
我这才明白,刚才他们往水里扔的似乎是某种放电的装置,但听到那东西怪叫又乱了神儿,那叫声根本不像是我所知的任何生物,又凄厉又怪异!
放电装置显然不足以制服那东西,也就停顿了两三秒,那东西一仰头就撞了过去!
轰隆一声响,紧跟着是强烈的震动,连我都感觉的到!
那老外躲闪不及,竟被撞到洞壁里,那东西拔出头来,一嘴全是血和碎肉,老外连身体都找不到了!
估计那东西也撞得有点发懵,晃了几下头,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没想到大头一摆,竟然瞧向我俩这边!
我心里一紧,看样子这东西好坏不分啊,还没等反应,就见绿光闪闪的瞳孔刹那间就凑到跟前!
我下意识往后一倒,狠狠拖了张真谛一把,就听轰隆一声,洞壁剧烈颤抖起来,张真谛也摔了个四脚朝天,也真亏我拉了他一下,否则估计就是朝前栽下去了!
裂缝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腥味儿,我抬头看,见那两根足有半米长的獠牙离着我腿不到十公分,还在往前探,吓得大叫,拼命蹬腿往后蹭!
身边的张真谛忽然打开手电,那东西叫了一声,竟然不动了!
我这才想起,他那手电光似乎带着某种能致人眩晕的功能,不过没想到对这东西也管用,赶忙手脚并用往后爬!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举着手电还往前逼,那东西倒似乎挺怕那种致晕光芒,一边怪叫一边后退。
我大声道:“你疯啦?要干嘛?”
他道:“你难道不希望瞧瞧这到底是……”
话没说完,那东西大头一摆,又是一阵剧烈晃动,张真谛一跤摔倒,手电也脱了手!
我心说跟着你这种二货非把命送了不可,又不能不管他,拽住他一只胳膊就往后拖!
那东西终于把头撤出裂缝,但随即往后一仰,又摆出攻击架势!
看来这是不杀完人誓不罢休啊!
我脑子都木了,只拼命往后拖张真谛,他倒也不算太傻,总算爬起来往后跑,一个撒丫子,顷刻间竟然就跑到我后面去了!
正打算全力开溜,忽然瞥见下面灯光里,一个老外正在往洞壁方向爬,离着他几步远是另一个爆破开关!
那东西显然非常敏感,陡然扭过头,已是转为盯着水潭边的老外!
我立时想起张真谛提到的C4,这地方引爆炸弹,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有可能引起坍塌,一下子慌了神儿,扭头拼命往后就跑!
刚跑出十来步步,就觉得脚下忽然一震,随即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跟着背后就跟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似的,腾云驾雾般飞出老远!
我摔得七荤八素,外加耳朵轰鸣,全然晕头转向。
张真谛也不完全是胆小怕死,竟然折了回来,背起我就跑!
但背的时机未免太差,那下爆炸还真的引起连锁反应,洞壁开始坍塌,裂缝上方和侧面不停掉下石块儿,这么一来我反而成了他的安全帽了!
我被砸了好几下,疼的大叫,他也压根儿不管,一个劲儿往外飞奔!
我正心说等我出去了非揍你不可的时候,头上重重挨了一下,一下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疼得要命,勉强抬起身子看了看,胳膊和身上缠满了绷带,跟个木乃伊差不多。
我不禁叹了口气,这他娘的执行一次任务就进一次医院,到底是我笨还是命不好?
没一会护士进来,张真谛那天杀的也跟进来了,他只两条胳膊绑了些绷带,额头上贴了块创可贴,精神气色都相当不错。
我自然对他怒目而视,不过再一想这条命好歹也是他救出来了,要说骂他也开不了口。
他笑嘻嘻坐下,拿起桌边的苹果就开始啃,一边扯着废话,丝毫不在乎我杀人似的目光。
他这废话功夫我是领教的都怕了,偏偏估计是头上伤挺重,绷带缠得太满,张嘴说话很别扭,好几次想打断他,说出的话自己都听不明白,只好长叹一声,继续听他闲扯。
说了半天,我倒大致听明白脱险的经过。
据他说,当时洞穴坍塌已经相当严重了,他背着我玩命乱跑,几乎不辨方向,后来发现我居然昏迷了还没丢掉潜水灯,才算有了一线生机。
原本他打算从他进来那条裂缝出去,没想到跑到的时候,那裂缝已经整个塌了,只好从水道往外跑,也就是我进来那条路。
这家伙随机应变的本事还不错,居然找到了出口,用老外留下那几个氧气瓶,一直把我拖出水道,就是在上岸时候费了不少劲。
听到这儿我还真有点感动了,就我所知,那水道不短,再加上天寒地冻,他能把我一直拖出来相当不易,要知道,我当时可是全然昏迷不醒,他等于是揽着一个人独臂潜水。
他说我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居然外面有人接应,我这才知道老梁去村里搬兵,那于副主任也相当配合,大晚上叫起半村人扛了锄头坐了拖拉机赶来擒贼,结果这么大阵仗把下面那村儿的人也惊动了,俩村子一下来了快有两百多号人,将帐篷里那老外捆得跟个蚕茧差不多少,又留了人在外面接应我,所以张真谛一出水立时就有人帮忙了,不然照他所说,估计他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不排除把我扔河里自生自灭。
我现在对他的品性也算多少有些了解,知道这家伙虽然不靠谱,时常还有点犯二,其实心地不错,那种情况下,就是把我扔下,也绝对说得过去,因此也确实挺感激他。
下午大夫过来,我才知道这里是三门峡市医院,问了问我的伤势,他说送来的时候我全身是血,当时在场的人都以为我肯定没救了,没想到一检查,全是皮外伤,连个轻微骨折都没有,简直就是奇迹,估计半个月也就能出院了。
我松了口气,虽说接二连三碰这种怪得要命的破事儿,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老天总算待我不薄,俗话说有得必有失,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第二天于副主任带了村里的几个领导还有老梁过来看我,带了一大包水果,当然这些东西大部分都便宜了张真谛那家伙。
这事上于副主任他们也算是间接救了我一条命,我满口感激,他们反倒不好意思,说没帮上多大忙,不然也不会害我受这么重的伤。
问起那老外,据说他们到的时候,那老外还在帐篷里挣扎,估计生平第一次见这种农民军队,当时就吓瘫了,半点没有反抗,我从河里上来没多久,县派出所的人也到了,也就一并送到三门峡市局。
再多的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坐着闲聊了一会也就告辞而去。
两天过去,我脑子清醒了不少,渐渐反应过来,这事儿好像张真谛全然知道底细,就问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一边往嘴里塞香蕉一边笑,好一阵子才道:“小伙子,这事儿我知道的真不多,充其量也就比你多一点点,不过这事儿,你知道多了没好处,我看就此打住吧。”
这种说辞电影里倒是常见,我还真没想到有人拿这话搪塞人的,当下就道:“什么事当然是一清二楚的好,我差点把命搭进去,也不过是要个真相,你跟我扯这个?”
他笑道:“你没听过郑板桥说,难得糊涂?”
我摆了摆手“什么难得糊涂,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这样吧,我给你打个比方。”他笑着把香蕉皮扔了,又拿起个桔子来。
我对他这种扯闲淡的功夫真是深恶痛绝,但如今有求于他,只得道:“你说。”
他道:“有一颗洲际导弹,搭载核弹头,要在城市上空爆炸,但我们现在有一多半的可能性拦截,当然也有可能失败,那么在拦截之前,你认为要通过广播通知所有爆炸半径以内的人知道,还是保持沉默?”
我几乎想都没想“那当然是通知了!”
“错了。”他一笑,道:“你应该保持沉默。”
我愣了下,开始隐约明白他的意思了。
“没有成为既定事实之前,根本不能算作是灾难。”他接着道:“当大灾难来临时,普通人的第一反应是惊慌失措,如果所有人都这样,就很可能造成远比灾难还要严重的后果,相反,他们觉得一切如常,就会很理智的去看待和处理问题。”
“你看过黑衣人没有?就是打外星人那个美国片儿。”他道:“汤米李琼斯在里面说了句话很有道理,他说,人能够安定生活,最主要的是因为他们不知情。”
这片儿我当然看过,不过对这句话印象并不太深,大概也就模模糊糊能记起来点。
“其实我们生活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年代。”他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道:“飞机坠机、火车脱轨、车祸,有可能忽然断裂的高压电线,检修不到位的煤气管道,就算你走在街上,也有可能被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高空坠物砸死。”
这话虽然有点危言耸听,倒是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是以我居然听住了。
“所以,让生活安定祥和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不知情。”他道:“老百姓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电线不会断,煤气管道不会爆炸,飞机不会突然掉下来,等等等等很多的想当然,于是生活自然就安定了。”
我呆了半晌,冷笑道:“说的好听,我差点送了命,现在要求我不知情,你觉得能说得过去?”
他摇头笑道:“小伙子,别经历了一次生死关头就觉得多了不起了,这不稀奇。”
我真是发现一跟他说话就上火,总算记得他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强自按捺着怒气道:“照你这么说,平常老百姓也总经历生死考验了?”
“Bingo!”他拍了下手“恭喜你答对了!”
我心中怒火一窜一窜的,咬牙道:“愿闻其详。”
他嬉笑着,居然又剥开个香蕉来,边吃边道:“你的联想能力真差,我刚才不都说过了嘛,普通人上班,要乘地铁、公交车,如果地铁脱轨呢?公交车出车祸呢?下班回家,煤气管道爆炸呢?电线掉下来呢?楼上有人打架扔下电视机冰箱呢?”
“地铁有人检修,路口有交警和红绿灯,煤气管道和电线有人定期检修!”我气得大叫“谁打架扔电视机冰箱啊?”
“你又说对了,看来你开始上道儿了。”他笑道:“这符合我刚才说的不知情并且想当然法则,你难道没发现?”
我这才发现居然掉坑里了,还是刚刚才挖好的,都让他给我气糊涂了!
他道:“另外,你不要觉得只有警察才是高危行业,你想想,检修电线的、煤气管道的,每天重复同样的事,其实每天都在生死线上徘徊,稍有差池就要命,再说了,消防队员呢?盖高楼的呢?你说说,是不是他们总经历生死考验?”
我让他气得七窍生烟,尽自知道是歪理,急切间还真驳不动他。
他倒嘻嘻哈哈,三两口吞掉一根香蕉,手又往橘子伸了过去。
这个吃货!
我生了阵子闷气,忽然醒过神儿来,大声道:“我问你问题,你把话题扯那么老远干嘛?”
他嘿嘿笑了几声,道:“说实在的,首先,这事儿我知道的并不太多,再有,这事儿真的不希望你卷进来,我这的的确确是为你好,绝无虚言。”
我听他说的诚恳,气反倒消了不少,但就这么放弃当然不甘心,只好道:“那你说说你知道的总行吧?”
他道:“那你问吧,能回答我就回答,不能回答的,你也别发火。”
总算是有了点进步,我松了口气,这时候才发觉让我问问题都没什么头绪,整理了好一阵子,才道:“那是什么?黄河水怪?”
“当然不是了,你啥时候听说黄河闹过水怪?”他笑道:“我估计啊,仅仅是估计,那是蛟。”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从床头拿过纸笔,写了个字递到我面前。
“就是蛟龙喽?”我道。
“也对,也不对。”他道:“蛟,龙属,算是未成形的龙,不过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见过,至今为止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龙的存在,相反,蛟在古代的目击记录有不少,甚至部分载入史册,早些年咱们国家破除封建迷信,稍微邪门儿点的事一概被斥为迷信,不过近几年,已经有学者开始正视这些问题了,目前比较主流的看法是,蛟属于一种古代的已灭绝动物。”
我呆了呆,这家伙知识涉猎相当广,既然他说是,只怕就有八九分靠谱,再说我也不知道,没法反驳,就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一直拦着我,不让我下去,还那么沉得住气,是一早就知道那山洞的水潭里有……蛟了?”
他神神秘秘一笑“这个么,属于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可这偏偏属于我想知道的问题,看了看他也没办法,这家伙如果不想回答,东拉西扯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忽然想起件事来,赶忙道:“夏娇呢?”
他笑容忽然一僵,顿了顿才道:“我不知道。”
那么大的爆炸,夏娇要说没事那才真叫见鬼了,我不禁黯然,发了阵子呆,问他“夏家跟这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个,就是不能说的关键了。”他摇着头,起身拍了拍我肩膀“小伙子,这事,你听我的,不要再查了,我也打算就此收手,还是那句话,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好。”
说完他就出了门,我叫了几声,也没见他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