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回忆
勉力睁开眼睛,仍感觉头有些晕乎,身上也酸痛难忍,我坐起身,使劲晃了晃头。
撑起身子时,手掌接触到一片冰凉,一瞬间让我又清醒了几分,下意识往身下一看,不禁一愣,我竟然睡在地上。
而且这石板地看起来非常肮脏,斑斑驳驳满是暗褐色的污渍,光线有些昏暗看不大清,或许是什么东西拉的屎也说不定。
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我原来睡的房间,大小倒是差不多,只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肮脏破旧的就像几十年未闻人气儿一样。
我一阵恼火,外面下着雨,这样的鬼天气,竟然把我从本来就不怎么舒服的**上挪到这种鬼地方,这他娘的算待客之道?
一跃起身,似乎怒火大炽之下身上也不怎么疼了,我冲到门边,一把攥住门把,用力拉开。
倒是早知道这里的一切腐朽不堪,却没想到只随手一拽,竟然整个门把被我拉脱下来。
我又是一阵愤怒,竟然招呼都不打就把我搬到这么破烂的房间,使劲掀开门冲出屋外。
“雅克丹!你个……臭法国佬,你大爷的给我滚出来!”我冲着走廊大吼。
走廊空无一人,略略有些回音,很快便消散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大步往前奔去。
外面的雨也不知下了多久,搞得走廊内也是雾气蒙蒙,几米之外便看不清了。
狂奔了好一阵子,才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按之前的记忆,这教堂远没有那么大,我奔跑的速度很快,只这一会,敢保已经跑出三四百米了,别说尽头,就是房门,也似乎每个都是一模一样。
或许是雾气太浓,忽然间觉得一股凉气浸体,禁不住竟打了个寒战。
我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只是苏醒前短暂的不适,绝没有喝醉,不可能我恍惚间跑了多远自己都没有印象。
呆了一阵子,我试探着打开旁边一道门往里打量。
这房间和我原先呆的那间一模一样,我指的是我离开的那间,而不是印象中住的那间。
这不正常,完全不正常,难道所有房间在**之间便搬空了?
我快步向前,连续踢开三道门,里面的情景仍然一样,似乎每个房间都是预先规划好的一般,一样的格局,一样的破旧,甚至连屋中的明暗都完全一样!
一阵莫名的寒意从心底腾起,这和方才的雾气所致完全不同,现在这情形很有点邪门儿了。
我向着前方大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我开始发了疯般向前狂奔,只为甩开那阵难耐的恐惧感。
经过的每一道门,都被我踢了开来,我渴望看到一间不同的,哪怕只有一间!
打开的房间越多,我心中的恐惧越甚,终于无望再奔跑下去,转身跳过走廊护栏,向外冲去。
外面的雾气要更浓一些,雨滴打在身上,激起一阵凉意,我打了个哆嗦,反倒冷静下来些,只恐惧感丝毫不减。
我知道这教堂外面庭院的大致面积,从走廊向外,应该只要二十多步就能看到院墙,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忽然有点吃不准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
事实果然酷爱抽人耳光,在湿滑的草地上奔跑了足有三分钟,滑倒了好几次,仍然没有看到院墙。
这时间里,我已经确定并非做梦,摔倒时身上很疼,草地上弥漫着下雨时植物特有的腥气,卫斯理的小说里提到过,在梦中,是无法感觉到气味的。
周围一片空旷,天空阴沉沉的仿佛就压在头上,根本无法看到任何光源,这样的环境令恐惧感倍增,也许下一秒就会有人从雾气中扑出来,手握着尺长的砍刀,也许背后会飞来一个什么东西将我穿透,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一想到这儿我赶紧趴在地上,尽力将身子压低,警惕地瞧着四周。
但老这么趴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咬了咬牙,想换一个方向探索,但只动了下身子,就否定了这个方案。刚才所见到的一切,都极度陌生,和先前所在的地方似是而非,很难判断这里究竟有多大,假如在雾中迷了路,那事儿可大了。
只权衡了很短的时间,就决定趁着方向感尚在,返回教堂,与其期待这里有个尽头,不如期待雨停雾散,在这样的环境下,反而可能性相对高一些。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回走廊,感觉竟然前后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
靠在墙壁上,一边喘着气,一边望向外面。
没有想象中的突发变故,仍旧是雾和雨。
我松了口气,一阵寒意袭来,才发觉身上满是泥水。
打开一扇门,里面仍旧是空无一物,摸了摸兜,幸好有个打火机在,只烟已经湿透了,刚才一路跌跌撞撞揉的如同烂泥一样。
我把门板掰了些碎片拆下来,在屋内墙角生起堆火,靠坐在墙角边,边取暖边烘干着身上的衣服。
抽烟被老妈发现过一次,狠训我一顿,这也是出门没人管,路上偷偷买了盒,有烟当然就得有火,要是老妈知道抽烟还有这优势,估计就不会反对了。
走了下神儿,心跳终于稍稍减慢了一些,双手搓了搓脸,身体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起暖意。
我不能算是个完全的唯物主义者,但没见过的事我是不会轻信的,更何况是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但很显然,这绝不是一个梦,我已经确定了这一点。
事出必有因,惊慌失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当教授的老爹老这么说,想到这儿,我竭力冷静下来,开始回忆来这里的前后经过。
我叫李云轩,河北石家庄人,今年十七岁。
一个星期前,爷爷接到朋友送来的巅峰自由搏击组委会邀请,任本届世界业余自由搏击选拔赛的荣誉嘉宾。
爷爷是国内开门八极拳中鼎鼎大名的人物,早年师承著名八极拳师李景林门下,近些年弃武从文,除了日常教授几个徒弟,便是写大字画画,过的恬淡自若,但毕竟名声在外,是国内外不少武术搏击类盛会的座上客。
我自小就不是什么学习的料,爱动不爱静,爬树上房、打架闹事常有,这让身为大学教授的老爹颇为头疼,后来只好听了老妈的话,把我交给爷爷管教。
爷爷文武双全,教徒弟很有一套,兼之由于血缘关系,我成了爷爷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对于武术方面的热爱,也与日俱增。
邀请函到时,不巧春夏之交,爷爷感了些风寒,虽说老爷子一向身板儿结实,毕竟还是上了年纪,出远门有点勉强,再者说家里人也都不同意。
其实早几年,爷爷就曾答应带我去观看大规模的武术比赛,一直没能兑现,现在有这机会,我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可爷爷身体虚弱,我自个儿瞎着急,也一点办法没有。
谁知爷爷倒像是早就看穿我的念头,恳请来者让我去见见世面。
来人也是武术界叫的上名号的前辈,和爷爷交情很深,只因人缘好,武术界聚会倒有大半都是他负责召集,我只知道他姓易,一年中总要来爷爷家三四次,每次住上几天,和爷爷讲拳论武。
万万没想到,他答应的竟然那么痛快,就这样,我来到了缅甸。
对于缅甸,我没什么了解,只知道古代一直是中国的属国,清代时候还在这里打过仗,但以东南亚国家来说,缅甸反而是较为神秘的一个国度,国家小,没什么名气,环境原始,大概正因为此,外界对它的认识很少,至少我是这样。
海选地点在缅甸中部的一个小镇,在地图上看的话,离中缅边境并不远。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没想到它如此偏僻,很费了一番工夫才到达目的地。
小镇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只属于热带气候的美丽,被绿色环抱、古色古香的建筑、雄伟而历史悠久的佛塔、恬静淳朴的缅甸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自由和惬意感。
不过把比赛地点设在这里,无论怎样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按我出发前查过的资料,常理推断,应该是仰光,或者曼德勒那样的大一些的城市,无论是设施还是交通都要便利健全的多,也更有比赛的气氛,在这里比赛,真不知道组委会是怎么想的。
这当然不是我该担心的问题,因此这念头当时只在脑中一转,就丢到臭水沟去了。
等等,忽然间有个应该是很重要的情景闪了下,一时间却又记不大清爽。我呆了呆,见火苗矮了下来,警惕着起身又拆下几块门板碎片扔进火堆,靠墙坐下,继续回忆。
我记得……进教堂之前,似乎发生过什么,只这几天值得兴奋的事情实在太多,琐事全都记不起来了。
教堂,对,教堂,教堂本身就有点邪门儿。
一间教堂,建于什么年代说不清楚,整个建筑通身发出墨绿色,想来是气候潮湿,上面有青苔的过。
教堂破破烂烂的,隐在一大堆茂盛的植物后面,有好些地方已经完全被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所覆盖,再加上周围枝林茂密,阳光只能透过几点,更显得阴森,让人心里发寒,总之很像欧美恐怖片里那种场景。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缅甸是有名的佛国,在这里建教堂,规模又如此之大,得不到重视和修缮那是很正常的事,可就算不收场地费用,找这样破旧的地方作为海选地点,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吧?
不过有三三两两的肌肉男进出,很显然目的地就是这里了。
进教堂……进教堂,实在是想不出发生了什么。
我烦躁的厉害,将兜儿翻转过来,想从一堆烟渣中找一支完整的,不想几张湿透了的缅币掉了出来。
钱,对,是钱!
我猛然惊醒,总算想起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一个乞丐,坐在教堂门口。
看年纪大概在四十多岁,长头发就跟抹了胶水的烂棉絮,又脏又乱,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离着几米就闻到他身上的臭味儿了,和这绿色世界简直是鲜明的对照。
不过我这人可能挺情绪化,同情心泛滥,见他垂着头在打盹儿,在兜里翻了翻,只有几张千元的缅币,便抽出一张放到他面前的小盒子里。
缅币不值钱,1000缅币兑换人民币也就大概是7块钱上下,当然了,要认真说,我在国内对待乞丐还真没这么大方过。
起身正要走,不想那乞丐忽然开口“你从哪儿来?”
我英语水平相当相当一般,不过简单的对话还可以应付,便回答“中国。”
“哦!中国!”老乞丐咧开嘴笑了起来,竟然用汉语道:“我也是中国人,云南的,给来点人民币呗?”
我心里一阵腻味,不过不愿意和他多纠缠,见兜里还有几张兑换时留下的一块零钱,外加一张五块,也不知当时怎么想的,就一股脑都递给他。
老乞丐也不道谢,嘿嘿笑着接过,塞进他那肮脏上衣的口袋里。
我见他这样,更觉反感,转身打算走。
老乞丐倒像是来劲儿了,抬高声音道:“你是来参加比赛的?”
我头都懒得回,随口回答“对。”
老乞丐又说了一句“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进去。”
我心里暗想,这家伙花言巧语,无非还想从我这里捞到些钱,这种人国内多了去了,当下也不理他,自顾自进了教堂。
现在想起,显然那乞丐知道些什么,可我并没听进去,但是,雅克丹和皮萨诺干嘛趁着我昏迷,把我扔到这地方来?
话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反政府武装的大本营?邪教的老巢?
现在无论是哪个答案,估计我都不觉得奇怪了,甚至于我是不是在梦里,都有点吃不准。
现在需要确认的是,这个地方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我,如果有,就要考虑安全问题了。
一阵风从门外卷了进来,激得我身子一哆嗦,见那木门已经被我烧掉大半了,剩下一些碎木渣掉落在门口。
我回过神,起身正要将剩下的木板捡过来,一抬眼看到外面情形,禁不住一呆。
外面雨没停,雾也仍旧浓重,但天色明显变暗,我赶紧掏出手机擦了擦上面的水,见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这发现让我一阵兴奋,天黑之后,要是雨停雾散,我寻找出路的成功率自然也就大大提高了!
高兴了一阵子,我决定换个房间,这房间太冷了,我只穿了一件单衣,还全湿透了,到了半夜恐怕扛不住,于是连续踢破几扇门,将所有的木板收集起来,另外找了一间门尚完好的房间,生起火堆,打算在这里过夜。
我开始逐步思考可能碰到的困境,但直到天黑,也没有定论,毕竟这里太过未知了,单凭想象无法作出准确判断。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单凭想象,人可能会把自己吓死,也可能会因为过度乐观吃大亏。
停止了无意义的想象,转而检查窗户的密封程度。
这教堂虽然年久失修,但密闭程度还算不错,反倒是想打开窗户,可能要颇费番功夫。
检查完毕后,我渐渐放下心来,靠墙角躺下,虽然这石板地一样肮脏,还又凉又硬,可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原本神经绷的很紧,一躺下来,不知怎的,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或许那并不只是一个梦,而是好多个连在一起也说不定,反正可想而知,睡的非常不好,当然,也不敢睡的特别沉,仿佛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这情形一直到我被那刺耳的声音惊醒为止。
那是“吱——嘎”的一声令人汗毛直炸的响动,像极了恐怖片中破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我猛然惊醒,坐直身子,霎那间睡意全消,紧紧盯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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