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婆(五)
话说帑儿无意间将手掌摁到八仙桌上,竟然在手指间发现了白、粉的痕迹,不由怒从中生,几步进了客房,在床边坐了,施个遣鬼咒,不消一刻钟,白、粉婆便大汗淋漓,一脸痛苦之色的出现在帑儿眼前。
“原来是你?”帑儿见她跪在脚下,冷哼了一声:“我道是哪个大胆的妖孽,原来又是你这个可怜虫。竟然是她指使你做的?这我就不明白了,她害封氏按姐姐的话,还说得通,可她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孙子?”
白、粉婆见帑儿道破了自己的主人,慌得连连叩头不止,只求帑儿超脱,不要进拔舌头地狱。
帑儿叹道:“也罢,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你只对我说实话,我便去冥王面前替你求情,免了你的罪过。”
****婆听她如此说,方才忍着遣鬼咒的锥心之疼,断断续续的将梁婆子与封氏的恩怨道了出来。
前面提到,这梁婆子年轻时候与郁大娘学过缚鬼咒,也知道些普通鬼怪诱惑人的伎俩。在她出嫁前夕,****婆照旧扮成了卖胭脂水粉的婆子去她家兜售****,想剥去她的面皮。
这梁婆子年轻时候却是位极贤慧的女子,并不乔智,因家中父母早就备下了各色水粉胭脂,并没有被****婆的花言巧语欺骗,倒是在****婆使出诡计,涂了白、粉将自己变美的时节瞧出了她的本身,遂使个缚鬼咒将****婆收为已用。
****婆为了重获自由,有的无的倒是编了很多谎话,梁婆子并不为所动,只将她关在收魂袋里一关就是四十几年,直到她儿子病死,家里只剩下儿媳和孙子。
儿子年纪轻轻死于非命,梁婆子便渐渐心生怨意,加之街坊四邻的挑唆,越发认定是儿媳封氏克夫所制。
儿子死后,祖传下来的包子铺只剩封氏一个人打理,这妇人越发打扮的花枝招展,妖里妖俏,见了男人,话不说,身子先软,越发让梁婆子看不惯。
街坊四邻坐在一处聊天,多有婆子在她跟前捣鼓封氏在外面包养男人,或被男人包养,开始的时候,梁婆子尚不相信,加不住三人成虎,说的多了,这梁婆子的心便也渐渐的活动了。
瞧着儿媳妇的举手投足都是一股在外面偷人的味道,不由非打即骂,本来封氏在外照看生意,她在家照料不满半年的孙子,风言风语多了,这梁婆子赌气,自己出去看铺子,让封氏在家看孩子。
可铺子里的事太多,梁婆子畏手畏脚又做不来,做了一个月,倒把本来红红火火的铺子做的半死不活,眼看要关门大吉。
不得已,只得让封氏再出来,生意越做越火,这梁婆子肚里的气却也是越来越大。认定儿媳妇定是在外面偷人,有了靠山,所以才把生意做的好。越发的拿出婆婆的款来。
封氏在外面打点完生意,回家还要照料孩子,伺候婆婆,实在太累,没办法,只好将梁婆子娘家的表妹富荣找了来家帮工。
因是梁婆子的娘家人,梁婆子不好说话,只得收留下来,却又合着富荣一起欺负封氏,两人在家只是闲坐拉呱,诸事不做,单等封氏来家侍奉,稍有不如意,便非打即骂,弄得封氏生不如死,却又不敢吭声,稍分辨几句,便大哭大嚷,弄得四邻皆知,儿媳忤逆,动不动就要告到官府。
“这封氏确实命苦,皆因前世造孽所以此生多风波。”帑儿听到此,不由慨叹道。
****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不是如此,这梁婆子天天在外面听谗言,却又抓不住封氏的把柄,终于有一天忍耐不住,将我从收魂袋里取了出来,要我将封氏杀死,以解心头之恨。”
“那你认真告诉我,封氏倒底有没有在外面偷人?”帑儿问道。
****婆苦笑道:“哪里有的事,不过是邻近几家包子铺生意不如她家的好,所以才放出谣言来诋毁封氏,想干倒她的铺子罢了,封氏这个妇人,虽说有些不守妇道,可人还是正气的,虽引得那起男人心痒痒,自己却从不越雷池半步,顶多与那些不要钱来帮忙做事的单身汉们开开玩笑,让他们口头上占点便宜罢了。”
“你知道她是好人,还对她下手?”帑儿嗔道。
****婆垂下头,声音无奈:“我只是施展我的伎俩,要上当是她自己定力不够,我的传说在人间很盛,差不多每个姑娘小时候都会被教育,世间有一种鬼魅被称作****婆,专门卖****给姑娘,只要涂了我的粉,整张脸便会被偷走。这封氏没出嫁前也该听过这故事。”
“可传说里****婆只引诱少女好不好?”帑儿说道,却长长叹了口气:“我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害死封氏的竟是她婆婆,而且还是因为这些道听途说的谣言起了歹心的,凡人的世界真是有点可怕啊。”
“谣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疑心,疑心生暗鬼,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老婆子我自知不得好死,所以对上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求上仙垂怜,一下子结果我,不要我下拔舌头地狱受苦。”****婆道。
帑儿一下子跌到床上,低声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了,那婆子在封氏死后,定是听人谗言,认定这孙子并非自家骨血,所以问你要了些****,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孙子是也不是?”
****婆发出一阵难听的似哭似笑的声音,方答言道:“原来上仙早就算出了这一处人间悲剧,我****婆也合该有此下场,做了这起悲剧里的一个害人工具。”
“人言可畏,人心叵测,人间,呵呵..”帑儿低声喃语。从腰间揪下收魂袋,将无脸鬼的魂魄放了出来。
无脸鬼在收魂袋里将两人的言语倒是听的明明白白,这会子虽被放了出来,竟然痴痴傻傻一句话也无了。
良久,还是帑儿打破沉默,低声道:“封氏,依我的私心,我也为你不值,你一个人忍辱负重,不畏人言,挑起养家重担,最后竟落得个如斯下场,可叹可悲可怜也。”
无脸鬼没有脸,看不到她的表情,自然也看不透她的内心,只是听她的声音竟出奇的平静:“上仙,我好悔,为什么不答应那起人的求婚,抛下这个婆子,带着儿子改嫁去。我一生恪守做人媳妇的本分,三从四德,针线女红,侍姑奉婆,样样做到,没想到最后,竟然还要死在这些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