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响自立的号角 190
医院里的人虽然貌似不比刘佳他上回来时多，但坐电梯却还照样啰嗦得很。直到电梯升到六楼不知哪个病种的门诊大厅以前，这电梯在每一层都得停上一回。
现在这个钟点，其实已经过了医院正常的家属探视时间。所以电梯一升到住院处的楼层，电梯仓里的乘客，除了刘佳与石瑞娟这两人一看就知道是来探病的以外，其余的人，都是些穿着白衣的医生或护士。
虽说已经过了正常的探视时间，但电梯里的医护人员也没多管别人的闲事。
探视时间是有具体规定的钟点那没错，但意外总是难免得嘛。象这种非规定时间还会来探病的人，通常他们所去探望的人，都是那种“看一眼少一眼”的重病号。
从哲学的角度来说，每个人其实都是“看一眼少一眼”，但正常人当然不会接受这种灰暗的人生观。医护人员们现在不多嘴，只不过是不想去触别人的霉头，免得刺激了别人的情绪。
不管在哪个钟点来探病，只要来访者懂得在公共场合活动的正确行为规范，不要影响到其他患者的正常休息，医院的工作人员除非是吃饱了撑得慌，否则肯定不会来多管闲事。至于真有些脑残不看钟点随意胡闹，影响到别人的正常工作或休息，那时候在医院里全天候值班的保安，也不是白拿工资不干活的啦。
王土国是个推崇人人平等价值观的国家，每个人之间的社会地位都互相平等，每个人其实都有资格依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事。但这随心所欲的首要条件，是自己的行为不应该干扰到别人的正常生活。
刘佳他是个性格随意的人，做事风格说是随心所欲也不为过。但自从他觉得自己成长为成年人以后，便很注意自己的言行。在尽量不让自己的言行给他人带来不愉快的同时，他还经常出手制止那些随意胡闹的行为。
刘佳与石瑞娟两人一路上虽然不时在说着话，在医院里却都很能注意自己的音量。而且在这一路上，小两口也没有嬉笑打闹。
现在刘佳倒是把自己刚才提着的苹果递给石瑞娟：
“这是你买的东西，还是你提着吧。”
石瑞娟随口应了一句：
“谁拿不一样啊？”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接过了装着苹果的塑料袋。
她也知道这是自己男朋友在为她着想，不想让她在长辈面前失了礼数。刘佳将苹果袋交回给她，是为免她好象“两手空空”就跑来探病。
石瑞娟她知道刘家与关家之间的交情，所以也将关家父子看成了“亲家”..起码是“未来亲家”。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外科住院处的病房，一眼就看到正坐在重症监护室旁边长凳上的老关。
老关他这时候手里正拿着叠报纸，身边还放着瓶喝了一半的饮料。他先前用过的保温瓶现在倒是没见踪影，估计是家里什么人来探望小关的时候，给顺路带回家去了。
老关他的注意力也没全放到报纸上，他两手虽然是拿着报纸，似乎正在看报纸，可目光却不时往重症监护室那边看去。
刚才那次“抬眼看一看”没能看到他一直期待着的事情，却看到了“佳仔”推开了病房区的大门，然后领着个有点眼熟的姑娘走了过来。
“关叔。”
刘佳觉得老关似乎注意到了自己，便向对方点了点头，口中小声地向对方打了个招呼。
“佳仔来了啊。”
老关也向刘佳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石瑞娟：
“这姑娘是..”
“她是我女朋友石瑞娟。”刘佳说着扭头看着自己的女朋友：
“阿娟啊，这位就是我经常提起的关叔，也是智杰他爸爸。”
在长辈面前，他连往常的称呼都格外地注意。
“关叔叔你好，我是石瑞娟，和关智杰他在中学的时候是同班同学。”
老关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青姑娘：
“噢，那你和佳仔那会儿也是同班同学了吧？”
石瑞娟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很斯文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现在面对着男朋友的长辈，在长辈面前还是尽量有礼貌些才最合适。
即便在这时候，即使看着自己兄弟还睡在病房里，刘佳他还是忍不住在意识里头偷笑：
“排骨妹这人啊..”
“老男人”和“小姑娘”之间没聊几句，彼此之间基本就没了新的话题。
其实这两人平常的性情都差不多，共同语言可少不到哪里去。不过现在“老男人”由于儿子的原因，没什么兴致多说闲话。而“小姑娘”也很自觉，认为自己这种时候不适合多说闲话。
刘佳见这两人客套了几句，似乎就没再开口的意思，自己便插嘴向老关提问：
“关叔啊，下午智杰他醒过吗？”
“没呢。人家医生说了，说现在这是正常现象，说杰仔他有脑震荡，挂的盐水里又有宁神药，睡不醒很正常。说是他醒过来也会恶心想呕，还不如让他多睡一会儿。”
老关他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他可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硬汉子，即便是自己儿子遇到了不幸，但他自己的情绪也很快便调整了过来，不再象上午那般垂头丧气。
刘佳他虽然有一定程度的社会经验，但却没老关那般见多识广，听到自己这位“关叔”的话，他的情绪倒是又开始消沉起来：
“那智杰他今天不是一口都没吃过吗？”
老关摇了摇头：
“醒都没醒当然不能吃东西，这时候他就算吃东西，很快就会恶心得吐出来吧。”
刘佳见老关明显不想在这话题上多说，便连忙改了口：
“关叔你现在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呢，你唐婶说晚上给我送吃的来。”
“那个..我带了点汤来，既然智杰他不能喝，那关叔你总得喝点吧。你们两父子的身体都很重要啊。”
老关不置可否地“喔”了一声，就算是回答了。
刘佳见老关没表示反对，便赶紧为老关盛汤去了。他带来的保温壶内盖可以临时当碗用，且还配有一个小塑料汤勺。
今天这壶汤本来是给两个人煮的，可现在却只有一个人能喝。刘佳倒是考虑了一下，看要不要把剩的那点汤给自己女朋友喝？
但他随即便打消了这种想法，觉得与其让“排骨妹”喝，还不如把汤留给那位“唐婶”。现在需要进补以保养身体的人可不止关家父子，而是关家全家三口人啊。
老关一喝到刘佳精心泡制的牛肉汤，便开始赞口不绝：
“佳仔这汤是你爸煮的？”
称赞归称赞，可老关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平静。
面对这称赞，刘佳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是我做的啦。”
“不错不错，是碗难得的好汤。你的手艺快赶上你爸了吧。”
“我爸的手艺比我好得多啦，关叔你喜欢就多喝点呗。”
“好，再给我来一碗吧。”
虽然老关在大口吞咽着牛肉汤，并没有细心品尝的意思，但刘佳也不打算去纠正对方。在他看来，现在只要关叔他能喜欢就好。
刘佳与石瑞娟两人在医院呆到晚上六点半左右，见老关的老婆拿着保温壶走进病房，便过去向对方打招呼。老关吩咐自己老婆把留给她那份汤喝了，然后就让刘佳小两口回家去。
长辈下了“逐客令”，于是刘佳与石瑞娟两人便向老关夫妇告辞，然后带上保温壶便离开了医院。
这会儿的电梯里头，便没多少人啦。准确地说，电梯里现在只有刘佳他们小两口是人。至于电梯里头还有没有不甘心离世的“患者”？一切超自然的存在，都不在本故事考虑的范畴以内啦。
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刘佳向身边人问了一句：
“你饿了吗？”
“嗯..现在正好是饭点吧。”
石瑞娟说着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是饭点啦，我刚才出住院处的时候，已经看过护士值班处的时钟啦。”
刘佳嘴里说着，却还是凑过去瞄了一眼。
石瑞娟想了想：
“其实我还真不饿呢，大概是心情不怎么好的缘故吧。”
“家里给你留晚饭了吗？”
年轻的实习女记者摇了摇头：
“不知道呢，不过我出门的时候也没说几点会回去，大概不会给我留吧。”
于是刘佳随口给出一个建议：
“要不你先打个电话回家问问？如果没给你留饭，咱们就随便在外边吃点呗。”
石瑞娟她很听话地打了电话回家，刘佳下意识地将一边耳朵凑到女朋友身边，倾听着从手机话筒里漏出的声音。没等石瑞娟挂断电话，刘佳就听到自己女朋友家里没给她留晚饭。
挂断电话以后，石瑞娟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老妈，现在才告诉我说晚上有饭局..”
由于刚才没能听到整个对话，刘佳便问了一句：
“怎么了？”
“她以前有个学生今天结婚，早就安排好今天晚上要去酒席，可一直没跟我提过。”
刘佳轻轻拍了拍自己女朋友的肩膀：
“伯母她大概是觉得你忙，所以才不给你多添麻烦吧。那咱们就在外边吃过再回家吧。”
石瑞娟点了点头：
“听你的啰。”
“听我的啊..你要不太饿，咱们就先回老街再说。到我家店里去看看，如果店里方便就干脆在那里吃吧。”
在石瑞娟她意识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想让自己男朋友请客。不过她随即想到不要在这时候给“胖子”多添麻烦，便点了点头答应了刘佳的建议。
两人走到医院大门外，正好看到一辆出租车在“下客”，便加快脚步赶了过去。他俩坐上出租车以后，很快就回到了老街。
出租车停在老街大马路口的公交车站旁，刘佳与石瑞娟在这里下了出租车。这时候小情侣两人都觉得有些饿了，往家赶路的步速，自然比刚才走出医院时还要快了一些。
他俩还没进“刘记”饭店，就在店门外看到里面的生意十分火爆。平常店里的晚市顶多只是满员而已，可今天的晚市却有人在店门外排队。从这些人大多都拿着瓜子在嗑看来，应该都是些等空位置的客人。
这就是刘佳他最近参与的那些宣传活动，其中所起到的正面宣传效果啦。饭店的名气一旦大起来，除了有少部分脑子进水的家伙上门找麻烦，大多数人还是想来尝尝新鲜而已啦。
在海州的餐饮业里，但凡称得上是饭店的经营场所，当有客人在等位置时，都会免费提供茶水和瓜子。就算客人等得不耐烦中途离开，茶水和瓜子也不会收钱。
反正这些玩意也不值几个钱，给客人留个“服务好”的印象不是更划算吗？
刘佳正要领着石瑞娟到别处找饭吃，店里的咨客“大姐”这时正好推开店门，将一伙客人送了出来。
“大姐”她一见这对小情侣，便大声打起招呼：
“哟，这不是大少爷吗？这位是少奶奶吧？”
刘佳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头：
“大姐你别开玩笑啦，我们两个今天心情都不太好说。”
“哎呀，千万别见怪啊。”
与“大姐”简单地说了这么几句，刘佳便转向自己的女朋友：
“阿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店里的..总之我一直叫她大姐。”
他想了想，觉得不知道该给“大姐”一个什么职称，干脆就糊弄过去算了。
“刘记”可不是什么十分正规的大饭店，店里的人与其说是雇佣关系，其实更象是传统的师徒关系呢。
石瑞娟笑着向对方点了点头：
“大姐你好，正忙着啊。”
“少奶奶你客气了..你们两个吃过晚饭了吗？”
“没啦，”刘佳抢过话茬：
“本来是打算回家吃，结果店里现在生意这么好，我们两个就不去添乱喽。”
“没吃还是进来吧，这个钟点哪个饭店里生意不好啊。这时候生意要是还不好的店，你们还敢去吃？进来坐着等会儿吧，正好有张空桌子。”
“大姐”说着指了指刚离开的那伙客人。
既然话都说成这样了，刘佳与石瑞娟两人也不好推辞，只好老老实实地跟在“大姐”身后走进了饭店。
至于说正在排队的客人怎么想？反正现在没人开口表示不满。
进店以后，刘佳领着石瑞娟与自己老妈打了个招呼。刚才在带路的“大姐”，见状便自行走回店门外去了。
刘佳见老妈很热心地招呼着自己的女朋友，自己就习惯性地往厨房那边走，想看老爸那边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然后他就被自己老爸给赶了出来。
老刘他一听儿子说把女朋友带了回来，就把儿子赶出了厨房：
“你陪着人家姑娘去，别在这儿添乱。”
“爸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到时候又说我偷懒。”
刘佳随口这么说着，脚下却赶紧溜出厨房，因为他刚才已经发现自己老爸脸上露出了怒意。虽然他估计那怒意应该套上双引号，应该是装出来的模样，但他还是赶紧溜了出来。
自己的老爸正在忙着工作，这种时候不分主次地跟自己老爸胡扯，那才真是在添乱。
他走出厨房的时候，见自己老妈已经领着石瑞娟坐到柜台后边去了。刚才那张空桌子边上，倒已经坐满了顾客。
从那桌客人的面相来看，都是些自己觉得眼熟，但没刻意记过名字的人，应该是老街的街坊没错。
刘佳没心情去与街坊们打招呼，便直接走到柜台边上：
“妈，你怎么把阿娟领到这里坐了啊。”
刘佳他老妈胡芸随口回了一句：
“没啥吧，反正都是一家人。”
石瑞娟本来想说些什么，但听到“一家人”以后便老实了。她倒不是在害羞，只是觉得这种时候不太好插嘴。
刘佳看了看自家店的柜台，怎么看都觉得不合适：
“一家人也不能坐在柜台这里吃啊，我们干脆还是回家去吃算了。”
胡芸随口回了一句：
“家里的存货快吃完啦，你们小两口回去就只好煮素面条吃喽。”
“不要紧啦伯母，和.”石瑞娟她几乎将“胖子”这个绰号脱口而出。好在她脑子转得不算慢，马上想起这种话人家长辈也不知道喜不喜欢听，于是连忙改口：
“和刘佳他在一起，吃清汤面也没问题的。”
这话胡芸她可爱听，但她觉得自己现在总不能顺着话头说下去。于是她摆起长辈的架子：
“那可不行，我家是开饭店的，你好不容易来家里吃顿饭，怎么能让你吃素面呢？”
刘佳见眼前这情景，又起了想开溜的心思，这回轮到他觉得有些话不好说啦。
他连忙向两位女性至亲打了声招呼：
“你们慢慢聊啊，我先回家洗保温壶去。”
然后他又向石瑞娟说了一句：
“你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妈说，只要店里还有材料，我爸他什么都能弄得出来啦。”
话说完后，他赶紧选择开溜。可还没走出两步，便被胡芸给叫住了：
“小佳你洗完保温壶以后再下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