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琴知情知心弦(中)
少宁嘿嘿一笑,突然想到,南伊虽也修行多日,但并没有什么高深心法,所修习的,还是修真界最为流传,也最为普通的《吐纳心法》。
少宁摸了摸妹妹头,心中一番思索,蜀山剑侍,除非被某位蜀山长老青睐,收到自己门下,成为真正的蜀山弟子,是不可以被传授蜀山五脉的心法的。虽然南伊日后必是蜀山弟子,但未参加科仪,也没有正式拜在某一位长老门下,自然是无法得授蜀山心法。
少宁笑道:“这算什么,跟师父、师兄他们差得远了,有一天,你也会像我这般的。”他习得心法之后,对于修真的体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已打定注意,要早日给南伊弄到相应的心法。他虽然二法双修,但《万灭心法》乃蜀山不传之秘,没有师长的同意,就算是真正的蜀山弟子之间也不可以相互传授;而《龙战心法》,老者明确地表达了,这门心法非少宁不能学,就算学了,若无强大的修为或着精深的心法作为基础,也是弊大于利的。
南伊点了点头,突然大叫一声,一边喊着“要迟到了”,一边向房中跑去。
少宁也才惊觉过来,他前几日参悟《万灭心法》,进入道之境,已几日未曾去上课了,虽有梁思齐替他多方告禀师长,但今日若再迟到,结果想必……
想到这里,少宁也顾不上回房准备午饭了,冲南伊的房间大喊一声“我走啦!”便施展轻功,绝尘而去。
飞奔在无人的山林间,少宁充分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同样是施展轻功,速度较往日而言,快了一倍有余,他兴奋地狂奔着,突然想到了老者自创功法中的《龙变身法》,他迟疑了一下,调用周身灵力,运转起身法,瞬间整个身体素质又强横不只一倍,更如疾风一般,一步跨出,七丈之距,便已在身后了。
不过半个时辰,少宁便完成了往日两个时辰的路程,提前坐到座位上,等待着课程的开始。
不多时,三名女子如天外飞仙一般翩翩而来,其中为首的那名宫装女子,面容极美,虽略施粉黛,却已是倾国之姿了,举手投足间,一种成熟妇人的风韵便显露出来,只是,她的面庞却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傲之色。
场中众多剑侍纷纷起身向妇人躬身行礼,妇人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众人坐下。
少宁记得梁思齐说过:此人名叫拓跋琴音,位列智水一脉首席长老,音律之道冠绝蜀山,修为亦是不凡。
很显然,正人君子的梁思齐,并没有说,这蜀山智水首席长老,是一个如此高傲冷艳的人……
两名身着紫色襦裙的智水女子分立拓跋琴音左右,拓跋琴音一挥手,她面前的桌子上,便凭空出现了一架瑶琴,她也不说什么,双掌平伸,顿时便有一片漂浮的水附于其双掌之上,她双手轻柔而动,竟是在净手。
拓跋琴音自然已算绝世美女之列,论容貌,绝不愧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称;论气质,更是将多种本矛盾的气质完美的驾驭在于一身之上……可最让少宁这等孩童最难忘的,却是她的那双手,在少宁的记忆中,他所见过的最好看的手,却是当初那挟持他的黑衣人的双手,修长而洁白,有力的手掌上肌肉均匀,就算是绝世美女,也不一定能有比那样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漂亮的手。
可拓跋琴音的双手,当真美如白玉,更胜那黑衣人十倍!只见她左手一滑,右手一抹,霎时间,所有弟子都只觉这仙音如春风化雨一般,由内而外地浸润着每一个的人心灵。
这琴音一起,高亢时若凤鸣长空,低沉处如古刹鸣钟,空灵似潺潺流水,凄婉胜孤舟嫠妇……每一个人,都沉醉其中,无法自已,不多时,远处空谷之中竟一时间百鸟齐鸣,似在应和琴声……百鸟朝凤,不外如是。
拓跋琴音双手十指乍停,于琴音最为高亢处戛然而止,只余在场如醉如痴的众多蜀山剑侍和那还在长鸣的群鸟。
她自己也一直紧闭双眼,良久之后,才在已清醒过来的蜀山剑侍的掌声之中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环视众人,说道:“音律之道,无外五音十二律,却纳天地万物于其中,尔等当多多用心参悟才是!”
她顿了一下又道:“这次好像有几位新来的剑侍,还是那个规矩:下次科仪之前,场中女剑侍中,音律一道,最为精通者,可直接拜入我门下。”她说着这话,却有意无意地瞟了少宁几眼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称是,十几名新晋剑侍更是十分惊喜。
这时少宁才突然发现,这在场的剑侍众多,近乎千人,可算上少宁在内,男子人数竟过不了十人。他突然想起梁思齐说的那句:“蜀山中的女弟子,大多都拜到仁木和智水两脉中了……”
少宁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这智水一脉,莫不是只收女弟子吧。
他现在已可运转灵力,一点桌几,顿时出现了一摞典籍,包括驯兽所用的书籍在内,出现了一大摞。
少宁吓了一跳,对于这种蜀山仁木一脉弟子所研制出来的长桌,他还并不太清楚其具体的功能。
“嘿嘿……”一阵悦耳嬉笑之声从少宁的身后传来,少宁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留着俏皮的小马尾辫子的女孩正在捂嘴偷笑,少宁一阵尴尬,想必她正在笑自己吧。
女孩看少宁转过头来看自己,赶紧面容一正,正襟危坐。这时少宁才看清她的面容,冲她做了个鬼脸,便回头收拾起桌子来。
“你腰间插着竹笛,想必也通此道吧。”正在教授乐理的拓跋琴音突然岔开话题说道,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坐得笔直,可那堆满书籍的长桌,却暴露出了他之前的行为,正是少宁。
少宁虽然天资不凡,但少年心性,一听拓跋琴音所讲述的都是一些粗浅的乐理,立时便没了兴趣,只顾着自己翻查着书籍,想看看智水一脉是否真得只收女弟子。
如今的他灵识一开,立刻便感受到了拓跋琴音用来探查他的灵力,连忙正襟危坐,装作在认真听讲。
所有的人都看着少宁,让他不免一阵紧张和尴尬,只听拓跋琴音又道:“以前从未见过你?新来的?叫什么?”
少宁连忙站起,遥遥向拓跋琴音躬身行礼,他修为还低,无法做到像这些教习一般将声音随灵力一起弥漫于全场,只得高声喊道:“弟子张少宁,是第一天听教习授课。”
拓跋琴音说道:“张少宁,想必你也通音律之道,何不为各位同门演奏一曲?”虽是问句,可少宁听来,话语间充满了命令的语气。
他无法,只得又躬身一礼,高声说道:“献丑了。”便抽出青笛,要横笛而奏。
“且慢!”正在这时,拓跋琴音高声说道,她死死地盯着少宁手中的青笛,眼睛一瞬不瞬,但一些理她较近的剑侍却能清楚地看到,她那如同秋水一般的绝美双眸中,有种精光莫名闪动着。
少宁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拓跋琴音,拓跋琴音缓缓说道:“青笛书生……是你什么人?”
少宁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并未有什么太多的表示,只是拱手答道:“回教习的话,张牧之……乃弟子先父。”
拓跋琴音一下子站了起来,慌乱说道:“先……他……难道……”
她这番慌乱让一众剑侍和她身旁的两名智水弟子尽皆变色,这岂还是传闻中艳绝智水、冷若冰霜的智水首席长老?
少宁神色似乎又黯然了几分,叹息一声,说道:“先父已故去数年了,他晚年时身体孱弱,没能挺过病患之灾。”
拓跋琴音的面庞本就如高山上的雪莲一般白皙,此时她的双颊,更是白得近乎死人一般,一丝血色都没有,她就那么瞪着眼睛,双唇颤抖,看着少宁,动也不动……
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喘,只在心中猜测有什么隐情,等着下文。
少宁也是如此,当年名震五界的青笛书生张牧之故去的消息本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可随着他被石天雄带出那个无名小山村、各方暗流涌动,正迅速地传遍五界,老一辈或者说旧时代的那些故人听到这个消息,有人悲伤、有人感慨、有人开心、有人释怀……在这些人中,少宁见过最为悲伤的两人,自然便是刘一准和石天雄……
可眼前的这个人,她的悲伤似乎更甚前者……
她突然飞起,来到少宁身旁,抓住了他,便御剑疾驰而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两名智水弟子一见情况有变,连忙御剑跟了上去。
拓跋琴音也不看少宁,木木地看着前方,飞速地前进着,只从牙缝中磨出三个字:“我、不、信……”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而已,却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
少宁不禁有些焦急,盼望了巡山长老的出现,却只能看着蜀山变得越来越小,无奈之下,他和张牧之的生活已到了嘴边,但少宁似乎想起了什么,所有的一切只变成了五个字:“冀州,天苏城!”
在离空地不远的山林中,静静地立着三个身影,风一吹,松涛闪动,现出几人身形,竟是吴宇风以及正当值陶慕飞、白步凡。
陶慕飞看着已快要消失于天边的那道剑光,说道:“这样真的好吗?”
吴宇风慢慢说道:“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让牧之的儿子来说,也许,会给她一丝丝慰藉吧。”
陶慕飞沉默不语,望着天边已快消失的剑光,自顾自地喝了口酒,
白步凡似有些不忍和担忧,捋须问道:“我们不跟去看看嘛?”
“石天雄在,若还能发生什么事,他也就配不上他九州第一诸侯的名号了。”吴宇风看着山下不远处议论纷纷一众剑侍,头也不抬地说道。
白步同一怔,三人谁也不再说什么,这山林间竟只剩下轻柔的风声以及被风吹来的私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