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占鹊巢
“老夫人，”殷成心里不安，知道殷老夫人是要拿他息事宁人了，不甘心地说道，“小的着实冤枉，小的不知道那是大少爷啊，大少爷气势汹汹地进来，小的只想着保护宅子的安全，保护您的安全，就带人冲上去了，小的……小的……”
哟，这还成了殷卓凌的错了？
殷妍梓好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眼底没有一丝悔意的殷成，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吧，或者说，宅子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吧——她和殷卓凌不过是被家族抛弃的可怜虫，与他们没有区别，甚至连下人也算不上，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更有甚者，为了讨好殷老夫人和二房，首当其冲地拿他们开刀，喏，地上跪着的那位不就是。
“奇怪了，”殷妍梓歪着脑袋说道，“祖母都让人到庄子上接我们回来了，你们竟然都不知道？难道祖母没告诉你们吗？”
说完，她一脸纠结地看着殷老夫人。
“傻孩子，你想多了，”殷老夫人忙安慰殷妍梓，说道，“祖母自然是希望你们回来的，府里的人都知道。”
殷妍梓闻言，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话落，殷老夫人抬头对殷成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敢与主子作对，更是歪曲我的意思，挑拨我们祖孙间的感情。念在你跟在我身边多年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十五，日后你就在马房待着。”
“多、多谢老夫人，多谢大小姐。”殷成神色涣散地磕了三个头。
“外面的人也一样，杖责十五，罚三个月的月钱。”
众人磕头谢恩后，窸窸窣窣地退了出去。
殷妍梓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腻在殷老夫人身边。
“路上可都还好？”殷老夫人努力扮演着慈祥祖母的角色。
“劳祖母挂念，一路上阿梓和大哥都很好，阿梓一想到马上能见到祖母，可高兴了。”殷妍梓讨好地说道。
殷老夫人满意地点头，“一路上你们也辛苦了，我也不拘着你们，你们先回院子休整休整，等会儿好好和祖母聊聊。”
经过刚才那一茬，殷老夫人心有不满，就连做戏都少了几分耐心，更是急着把殷妍梓与殷卓凌推出去。
两人佯装不知，只顺着殷老夫人的话一个劲儿地点头。
“母亲，还是让媳妇带他们过去吧。”李慧心有疑问，正好借此机会多观察观察两人。
殷妍梓与殷卓凌看似无害，可两人一唱一和间，不仅让殷老夫人毫无招架之力，只得顺着台阶惩罚了这些人不说，还险些让殷薇瑶着了道，毁了这些年精心树立起来的娇弱形象。
李慧不禁多了个心眼，这两人只是误打误撞，还是有心为之？
如果是前者，那倒也罢了，大不了他们以后更警觉点就是了，可如果是后者……
李慧阴鸷地看着殷妍梓明媚的小脸。
殷妍梓与殷卓凌忙起身拜别了殷老夫人，在李慧与殷薇瑶的带领下朝后院走。
比起殷卓凌的激动，殷妍梓明显要淡定许多，这座宅子，她前世住了一、两年，除了每日到殷老夫人的院子里晨昏定省，她哪儿都没去。别说参加盛京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了，就是这座宅子她都没弄清楚有多大，有几个小院，丫鬟、小厮们又有多少。
而殷卓凌则与她相反，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夜不归宿。
两人截然不同的表现成就了二房最大的心愿——她成了殷薇瑶的铺路石，成了二叔通往荣华富贵的阶梯，成了殷府长盛不衰的保护伞，原本属于大哥的一切，都被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攥进了自己的口袋。
直到看到熟悉的院子，殷妍梓心里的戾气才淡了几许。
鹣鲽落。
这是殷府的主院，也是她父母住的院子，前世的时候，她与殷卓凌回来就是住在这里，不过因着殷卓凌很少回来，基本上是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阿梓，你还记得这里吧？”李慧将殷妍梓与殷卓凌带进院子。
入眼处是个小花园，想必平日里经常打理的缘故，两棵芙蓉树长得很茂盛，殷妍梓依稀记得这还是爹爹与娘亲成亲的时候，两人亲手种下的，如今有十六年了，比殷卓凌的岁数还大。
树的两边放上了时令花卉，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胜在颜色艳丽，看着就很讨喜。
“阿梓，卓凌，还喜欢吧？”李慧一直留心着两人的神情，自然没错过殷妍梓脸上的惊讶，殷卓凌眼底的贪婪。
殷薇瑶一路上都有些嫉妒地看着殷妍梓，明明是个乡下丫头，凭什么比她还长得娇艳？
殷薇瑶知道自己的名声是靠手段抢回来的，除了她刻意地做作外，她的服饰也帮了很大的忙。
盛京里的官家小姐们，因着家世、年纪与习惯的关系，多喜欢艳丽的装扮，殊不知这种打扮在公子哥们的眼中美则美矣，但看久了也会让人心生厌倦。所以她就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穿上一身素雅的衣饰，就连举手投足间也是她平日里努力练习而来的清高。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博得了好名声，还有望参加三皇子的选妃宴，可半路杀出个殷妍梓！
她倒不认为殷妍梓能成为她的障碍，可殷妍梓脑袋上那顶“长房嫡女”的帽子让她十分不爽，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乡下丫头而已，凭什么抢了她的风光！
想到母亲对自己的嘱咐，殷薇瑶勉强稳住了杂乱的思绪，亲昵地对殷妍梓说道，“姐姐，这院子还是妹妹帮着布置的，姐姐觉得哪里不合适一定要告诉妹妹，别把自己当外人。”
“谢谢。”殷妍梓客气且疏远地说道，“麻烦婶婶和妹妹了，殷府是我和大哥的，我怎么会把自己当外人？这里环境很好，只是……”
她欲言又止地朝殷卓凌望去，一脸疑惑地说道，“大哥，这院子不是爹爹和娘亲的吗，阿梓离开前不是住在‘飞仙阁’吗？”
殷卓凌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是长房嫡女才能住的院子，婶婶，为什么不让阿梓住那里？”
李慧讪笑着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当初你们离开后，老祖宗的精神就不怎么好，每日以泪洗面，婶婶我担心老祖宗岁数大了，太过悲伤伤了身子，就让你们的瑶妹妹多花点时间陪着她。后来老祖宗习惯了瑶儿的照顾，又体恤她每日在两府间穿梭太过劳累，索性就让她住在了‘飞仙阁’。你们回来前，我特意问了老祖宗，要不要瑶儿搬出去，可老祖宗说，反正‘蒹葭落’也大，你们两兄妹住着正合适。而且她也习惯了瑶儿的照顾，要是瑶儿一时半会不在她身边，她着实不习惯。更何况你们俩刚回来，很多地方不适应，住在熟悉的地方也舒服点，阿梓要是觉得不妥，要不，等晚饭的时候，婶婶再问问老祖宗的意思？”
“婶婶多心了，”殷妍梓讨好地说道，“这些年阿梓和大哥不在盛京，多亏了瑶妹妹陪着祖母，帮阿梓和大哥尽孝，不过是个院子而已，阿梓怎么会和瑶妹妹计较这些。当初婶婶也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一个人好了，不算本事，一家人好了，才是真的好。”
“还是阿梓懂事，”李慧满意地拍了拍殷妍梓的肩，“你能这样想，很好。你们一定要记住：你们是殷家的人，彼此要相亲相爱，这样我们殷府才能长盛不衰。”
殷妍梓与殷卓凌在李慧和殷薇瑶的陪同下，到了主屋。
屋子里的摆设刻意保留着十年前的模样，主卧房边上有两个耳房，下人房在斜后方，靠近小厨房的位置，假山后面是书房，与前面隔了一个小花园，环境不错。
房间很多，足够殷妍梓与殷卓凌两人慢慢分了。
李慧粗略交代了一番，看了一眼殷妍梓身后的丫鬟，状似无意地说道，“阿梓，如今你的身份是一等忠勇侯府里嫡出的大小姐，身边没几个贴心的人那可不行。我们殷府也是世家望族，规矩不多，可向来严谨。你们回来前，我替你们选了几个丫鬟小厮，都在院子里，等会你先立威。”
“……是。”殷妍梓十分勉强地应下，脸上是明显的胆怯。
李慧终于放下了心里的疑问，“那好，你们先收拾收拾，需要什么叫人支会一声，等晚饭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
殷薇瑶也附和道，“姐姐，小时候我们的关系最好，虽然这些年很少联系，可不能因此就生疏了，等你得了空，到我那里坐坐。”
安置好了殷妍梓和殷卓凌，李慧带着殷薇瑶离开了院子。
念文和入画机灵地分配着院子里的人手，将马车里的东西搬了进来。
东西并不多，都是些用来做障眼法的小玩意，多数的东西都留在伍秀霞那里，等他们回盛京的时候带来。
殷卓凌在门口看了一眼，转身挨着殷妍梓坐到桌边，“有空到她那里坐坐？她倒把‘飞仙阁’当成她的地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