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
“你不觉得‘飞仙阁’与她的气质很像吗？仙女诶，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
“放屁！”殷卓凌爆粗口道，“就她那一身孝服，看着就晦气，还俏呢，翘辫子还差不多。”
殷妍梓给殷卓凌倒了杯茶，“哥，别生气，来喝点水。”
“阿梓，你有什么想法？”殷卓凌目光灼灼地看着殷妍梓。
虽然随着岁数的增大，殷妍梓的性子越来越冷清，别说对外人了，就是对他这个大哥都没什么多余的话，可不能否认，殷妍梓的脑袋比他好使，点子比他多，所以在庄子上这些年，基本上都是殷妍梓出主意，他负责动手。
以他对殷妍梓的了解，绝对不会吃下这个哑巴亏，把自己的院子让出去。
殷妍梓却没急着回答，而是问道，“大哥，你知不知道我们殷府分家没有？”
殷卓凌一愣，摇头道，“我不清楚，只知道主院一直是我们大房住着的，二房一直在小西院。本来两个院子间有道墙，后来爹爹过世了，二房就把墙拆了，重新砌了一道门，也没见他们上过锁。”
顿了顿，殷卓凌突然反应过来了，问道，“阿梓，你该不是……”
殷妍梓懒洋洋地答道，“我要要回来的，可不单单只是‘飞仙阁’，二房鸠占鹊巢十几年，该滚回他们的鸡窝了。”
“阿梓可是想到什么好点子了？”殷卓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没有，”殷妍梓老实地摇头，“我们先得把‘蒹葭落’里的人清理清理，留两个掩人耳目的，其他的都放在可有可无的位置吧。其他的，暂时不急，我们好好谋划谋划。”
殷卓凌附和地点头，他们此次回来目的很明确，除了拿回宅子与父亲的财产，还要收回母亲的嫁妆、庄子和铺子，更重要的是，还要弄清楚父母的死因。
如果真如二房所说那般，倒也罢了，如果不是……
殷卓凌淡定地看着手掌中被捏碎的杯子，缓缓松开了手，接过殷妍梓递来的手帕，慢慢擦拭着手里的茶渍。
“书房旁边有个套间，我睡那里。”
殷妍梓点头，“那我睡西厢房。”
在两人心里，主卧是父母的，他们不会动，所以各自找了其他地方安置。
殷卓凌带着小厮朝小花园走，殷妍梓也让念文和入画收拾收拾，一行人到了西厢房。
西厢房在主楼右手边靠后的位置，前面有个小空地，殷妍梓准备放几盆花，做成小花园，厢房后面有个天井，她琢磨着摆上桌椅，种点葡萄之类的，晚上还可以在院子里乘凉什么的。
粗略收拾了一遍，念文给殷妍梓冲了一杯蜂蜜水。
“小姐，”心直口快的入画不满地说道，“真是奇了怪了，那个李慧，口口声声说规矩，要是她真知道什么是规矩，怎么会让你和少爷住在一个院子里？七岁不同席，少爷十五，小姐也十三，都到了快说亲的年纪了，这要是传出去了……”
“不会，”殷妍梓冷笑，“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自然要捂好了。二房和老夫人最爱面子，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说到这里，殷妍梓嘴角噙笑，冷哼道，“退一步说，万一真的传出去了，那也是我胆小怕事，没见过大场面，需要哥哥陪着，坏的也是我的名声，我的闺誉，和殷府关系不大，谁让我胆小，哥哥蛮横，听不得外人的话呢？”
“居心叵测！”一向沉稳的念文也忍不住了，“小姐，我们就坐以待毙吗？”
“当然不，”殷妍梓眨着大眼睛，“我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与其让她先发制人，她倒宁愿以不变应万变，有的时候，所谓的“被动”其实是主动，对方越是急着出手，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殷妍梓站在窗边，看着墙边即将凋零的三角梅，嘴角微微上翘。
晚饭的时候，殷荣回来了，虽然殷妍梓的父亲殷博为殷府拼得了一个锦绣前程，可殷荣没大哥有本事，文不文，武不武的，如今在礼部混了个闲职，如果不是靠着殷博打下的基业，单凭殷荣那点俸禄，别说养家糊口，就连殷府里下人们的开销都应付不了。
“卓凌，阿梓。”殷荣高兴地看着殷妍梓与殷卓凌，最后一巴掌拍在殷卓凌的肩上，满意地说道，“长大了，越来越像大哥了。”
说到这里，殷荣似乎有些伤怀，语气骤然哽咽，“要是大哥还在，看到你们现在这模样，一定会很开心。”
“爹爹，”殷薇瑶忙上前劝住了殷荣，“大哥和大姐回来是高兴的事，别提那些伤心的。”
“瞧我，还没这孩子通彻，好，好，今儿只说开心的事，来，阿梓，你婶子专门吩咐厨房做了你喜欢的吃食，快来试试。”殷荣边说边将众人朝桌边带。
殷妍梓不好意思地跟在殷卓凌身后，殷薇瑶则机灵地去扶殷老夫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二房只来了殷薇瑶，那两个庶妹倒不曾露面。
殷卓凌与殷妍梓的接风宴摆在殷老夫人院子里的花厅里，殷老夫人礼佛，所以屋子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并不刺鼻，反倒让屋子沁在肃穆的气氛里，说不出的庄重。
殷妍梓扫了一眼殷老夫人脸上慈眉善目的神情，拜再多的菩萨，也掩饰不了你龌龊的心思，更洗刷不了你身上的罪孽。
“阿梓，来尝尝这个，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糯米鸡。”李慧殷勤地夹了一块糯米鸡在殷妍梓的碗里。
殷妍梓斯斯文文地吃完，笑眯眯地对李慧说道，“谢谢婶婶。”
“喜欢就好，多吃点。”李慧又给殷妍梓夹了几夹菜，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殷薇瑶则站在殷老夫人身边，熟练地为殷老夫人布菜。
殷妍梓装作懵懂无知，故意忽视了殷薇瑶挑衅的目光。
“卓凌，阿梓，这些年你们在庄子上还好吧？”殷荣状似无意地问道。
“还好，”回答的是殷卓凌，“庄子虽然偏了点，可镇上有很多世家望族的别院，我也认识了不少盛京里的朋友，大家经常接触，关系不错。”
殷荣满意地点头，“那就好，二叔还一直担心你待在那里没怎么接触人，与外界生疏了呢。”
“那倒不会，”殷卓凌一副学究模样，摇头道，“说句托大的话，我们几个同龄人间，最会玩的就是我了，每日带大家遛鸟、斗蟋蟀，玩得东西很多，就看你找不找得到了。”
“哦？看来卓凌在镇上有山大王的风范啊。”殷荣惊讶地说道。
殷卓凌洋洋得意地笑道，“那是，在镇上谁都听我的，我说东，没人敢说西。二叔，你不知道，只要我一出现在镇上，大家都吓得关门不敢出来。”
“好，好，有大哥当年的风范！”
看着殷荣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殷妍梓冷笑。
是啊，只要大哥越没出息，越嚣张跋扈，这群人越有成就感，只要她越是胆小怕事，这群人就越是看到了希望。
不过，殷卓凌先前的话倒也不假，每次他带着狐朋狗友到镇上去的时候，整个镇子都是鸡飞狗跳的，颇有土匪进城的架势。
“本来你们守孝满了三年就该回来的，谁知朱嬷嬷和长福遇到了那样的事，二叔想着你们心里肯定不愿意离开庄子，毕竟你们俩对朱嬷嬷和长福的感情，二叔都知道，索性就让你们在庄子上多待了几年。后来二叔每年都让人去接你们，可你们都不愿意，要不是眼看着你们俩岁数大了，到了议亲的年纪，二叔借老祖宗的名义强硬地把你们接回来，你们……”
殷荣无奈地看着殷妍梓和殷卓凌，“你们这两个孩子，也不体谅老祖宗每日都念叨你们。如今可算是回来了，在家就别拘谨，我们殷府是侯门望族，你们想做什么，只要心里高兴，放手去做就是，万事有二叔在。”
得到殷荣的暗示，殷卓凌脸上的骄纵更甚，即使他极力掩饰，也遮不住他眼底的跃跃欲试。
饭后，殷老夫人留着众人说了会儿话，李慧见她精神不好，便服侍着她睡下。
殷荣则拉着殷卓凌在偏房说话，独剩下殷妍梓与殷薇瑶。
殷薇瑶挨着殷妍梓坐在窗边，轻声细语地问道，“姐姐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
殷妍梓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除了做点女红，其他的，我都不会。”
殷薇瑶心里鄙视地哼了一声，这些年虽然放任殷妍梓与殷卓凌在庄子上，可并未对两人放松警惕，一直关注着两人。好在一个被如愿以偿地培养成了目中无人，没有大脑的纨绔，一个被刻意养成了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草包。
只是有点可惜了。
殷薇瑶幸灾乐祸地看着殷妍梓的侧脸，恶毒地想道：要是没了这张脸的话，那就更好了。
“正巧，妹妹也喜欢女红，要是姐姐没事，就到妹妹那里去坐坐，我那里有几个新花样，我们一起绣绣。”
殷妍梓忙受宠若惊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