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的方法
“和你说实话,这太子妃我是真的不稀罕当,现在心里已经长出一对翅膀想要飞出去了。”茹荃一边说,一边捡了块鸡腿吃了起来。
茯苓却很规矩地只是坐着,轻声说:“小姐这话和奴婢说说便罢,若是传出去,恐怕不是小罪。”
“茯苓姐姐莫怪,我见你一眼就知道你非同他人,不是个世俗之辈,现在我只想着怎么能落选,你可有妙计?”茹荃并没有催动读心术,仅凭直觉便知道茯苓必然是个性情中人,和宫中那些被规矩捆死的宫女不同。
“小姐可知,这太子妃之位,等同于未来的皇后之位?”茯苓将声音更放低了一些。
“当然知道,皇上命不久矣……”茹荃仍然想高谈阔论,却被茯苓阻止。
“嘘……小姐性情直爽是好,但在这宫中可不是越直爽越好。”茯苓一边体贴地给茹荃夹了几样远处够不到的菜肴,一边柔声说道:“小姐既知可能登上后位,为何早早放弃?”
“心有所属。”茹荃一字一顿地如实说出,不顾茯苓眉间闪过的一丝惊诧。
“姐姐不必惊讶,既然你我投缘,你只和我说,皇后最讨厌什么样的人,我便依样表现,让她恶心地把我撵出宫去,连侧妃也不给我一个,这便是顶顶好!”茹荃已经吃得酒足饭饱,开始打探皇后的情况。
“皇后素来勤谨恭简,最不喜的便是吹牛说大话不修边幅之人。”
“不修边幅?这最简单,我本就是这样的人。”茹荃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已经想好了明日拜见皇后便耍一阵疯,尽早脱身。
两人又闲叙了一会儿,茯苓便告辞离去。茹荃想着,茯苓这般聪明又通透的女子,竟然就困在这高高的宫墙之内,不禁为之一叹,想到自己可能也要做白头宫人,便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坠进地狱一般。
胡乱地睡了一夜,早早地便被宫女叫起来给皇后请安,茹荃故意插了满头的簪子又配一件满是蝴蝶的粉裙子便出了门。
坤宁宫内,鸦雀无声。
茹荃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安静,好像呼吸的声音都能被人轻易捕捉。
“民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三人一齐向皇后拜了一拜,而茹荃满头的簪子便在这一拜之间掉了好几个,发出叮当之声,打破了坤宁宫的安静空气。
“平身,看座。”皇后草草地说了一句,便向茹荃发难:“吴家小姐好气派,这是把吴府的簪子都戴出来了?”
王碧玟见皇后娘娘语气不善,也赶紧做出一个嘲笑作陪。
“回皇后娘娘,民女想着要给娘娘请安,兴奋地一夜未睡,只想着怎么样穿戴才能博得娘娘垂爱,所以便把最好看的簪子都戴了来。”茹荃还想说得更神经一点,但碍于大庭广众,还不想被人传说自己是个疯子。
“捡了你的簪子吧。”皇后轻蔑的瞥了一眼茹荃,便不想再理她,而是转而对王碧玟嘘寒问暖。
茹荃想,若是这么颠三倒四装傻充愣地过上几天,皇后再宽容也决不能如此纵她,必然会放她出宫,心下便像是开出一朵花,感觉自由离她已经触手可及。
茹荃在宫中憋闷,便打听了茯苓的住处,每到茯苓闲时,两人便拉着手在一起闲话。茹荃觉得,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只有茯苓一人能够和她说上几句话,让她不至于憋闷而死。
虽然对柏澜汐也有一些好感,但柏澜汐的出身略低,总是一副唯唯诺诺地样子,谁也不肯得罪,终日被王碧玟捆在身边作伴,来到坤宁宫半月有余,竟然只私下见过一次。
茹荃仍然记得那一次见面,柏澜汐面露忧色,在茹荃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攻势下,才勉强吐露真言——家中已经给她施加压力,务必被选入东宫为妃。
“现在只留下我们三人,若是依皇后娘娘的意思,必然中意的是王碧玟,而我志不在此,说不定哪天就被撵出宫去,侧妃之位肯定有你一份。”茹荃安慰道。
“若是做了侧妃,也是无用的。”柏澜汐满脸担忧,一双灵动的眼睛里噙着泪。“宫里谁人不知,太子只一个最爱之人,那人名唤万贞儿,太子早已有意立她为太子妃,只是皇上皇后一直不肯,便一直拖着。现在选妃,不过是皇上皇后一厢情愿,若是得皇后庇佑被指为正室,到底还有位份在,也能为家里谋得一丝半缕的福祉,若是为侧妃,那恐怕只有老死宫中而无一丝用处。”
柏澜汐的担心不是没有必要,在坤宁宫住得这半个月,茹荃也早已听茯苓透露了个中缘由,虽然太子必然拧不过皇上皇后,但谁又能强迫他的心意?心有所属,就是如此。
柏澜汐也是一颗棋,除了王碧玟是心甘情愿地跳入这火坑,没人是真心实意地来的。但和茹荃不同的是,柏澜汐对自己的家族尚有无限感情,宁愿牺牲自己的一生来博得家族的荣耀,而茹荃则连这样一个留下的理由都找不到——家不是家,她又何必老死宫中?
现实让茹荃一次一次的清醒,可入宫半月,仍然没有出宫的希望,茹荃知道,自己必须有所行动。
这一晚,京都下了第一场雪。茹荃穿着一件薄衫奔跑在坤宁宫通往御花园的路上。
茹荃和茯苓已商议出一个对策,茯苓有一个同乡御医,主管坤宁宫,只要给他些金银,让他说茹荃患的是传染时疫,便可以借此送出宫去。反正现在茹荃只是一个皇后根本看不上的待选秀女,御医说了什么也不会被深究,只要熬过了立太子妃的时机,便无需再入宫。
此计虽苦,但想着可以逃出生天,茹荃便欣然同意。
此时已过午夜,巡夜的侍卫都不会来御花园,整个园内空空荡荡,平时里傲雪而立的红梅在朦胧的月色下兀自开着,却无人来赏。
风雪中,茹荃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雪人。冰冷刺骨的北风不断将她单薄的身体打透,一个寒噤接着一个寒噤袭来,茹荃冻得脸色发青,感觉四肢已经渐渐失去知觉,——但这还不算完,只有病得再重一点,她才能有希望出宫。
正准备往回走,却忽然听到树丛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而且是男人的哭声。
茹荃本已经透心凉,此时听到树丛后忽然传出如此怪异的响动,感觉后背更是凉得发麻,管不得许多,她撒开脚步便朝樱鸾轩飞奔起来,可刚跑了几步,却听身后一个浑厚的男人吼道:“大胆?谁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