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你一丈红
“万贞儿,你坐在我这凤座上这么久,你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小小贵妃僭越皇后宝座,你倒说说,是本宫疯了还是你疯了?来人,还愣着干嘛,想替万妃受这一丈红吗?”
屋内的太监心里已经比吃了黄连还苦,明明是两边都得罪不起的主,可偏偏又必须要选择其中一边,而且,看眼下的形式,皇后显然有理在手,他们想要逆旨也找不到理由。
两个平日负责行刑的太监慢吞吞地出去拿了刑杖,又慢吞吞地进到屋里,慢吞吞地往万贞儿身边凑过来,却迎面被万贵妃扇了两个耳光。
“大胆奴才,你们主子疯了,你们也跟着疯?本宫看你们都是活腻了!”
“给本宫打!”茹荃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两个太监再也不敢拖沓,硬着头皮将万贵妃拖出了凤栖殿,将她按倒在殿门口,上去便是两下廷杖。
万贞儿被朱见深捧在手心十几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仅仅是力道不重的两杖已经让她叫苦不跌,哭骂道:“吴茹荃,你个贱人!本宫让你不得好死!”
两个太监打了这两杖,就再也不敢下手,木头一般地杵在那里,满脸恐惧地看着神态自若的茹荃。
“你们两个都是聋的吗?没听到她辱骂本宫?”
两个太监满脸苦相地互相对视一眼,又拿起刑杖,继续打了起来,但两个人都不敢使出全力,好在皇后娘娘也并没有让他们打得更狠。
“四、五、六、七、八……”太监收着力气打着,但杖下的万贞儿却叫得鬼哭狼嚎,好像真的会血洒一丈一般。
茹荃虽然讨厌万贞儿,但和她并没有结下什么大梁子,若不是为了离开朱见深那个魔鬼,她也不想杖责万贞儿。
为了去冷宫,她试了各种方法来挑衅朱见深的底线,可是,朱见深却根本不为所动。所以,只有万贞儿可以助她,动了她,就等于摸了老虎屁股,拽了猴子尾巴……
“好了,别打了,我看万贵妃也知道错了。”茹荃看了一眼几乎没有什么伤势的万贞儿说道。
万贞儿揉了揉屁股,发现并没有所谓的“一丈红”,但还是微微发疼,关键是这个疯子皇后当众打她,这件事怎么能忍?
“皇后,你等着!”万贞儿再不敢说茹荃是疯子,所以还是称了“皇后”,但这一句含着却是深深的不甘。她狠狠瞪了一眼茹荃,便捂着屁股走出了坤宁宫。
山雨欲来风满楼。
茹荃看着万贞儿的背影,收紧了身上的披风,哑然失笑。
她几乎可以想象万贞儿扑到朱见深身上控诉她的样子,她也可以想象出朱见深心疼不已气到青筋暴起的样子,然后,一道圣旨,彻底解脱……
“皇后!皇后!”不远处一个紫色的身影疾步而来,呼唤声里满是担忧。
茹荃侧眼望去,见许久未见的茯苓正急急地赶来。
这茯苓自被茹荃封为昭仪后便居在樱鸾轩,名分虽在,却仍是不得幸,皇上甚至连她这个人的存在恐怕都已经忘在脑后。
茯苓因为前些日子受了一场风寒一直在休养,加上位份低微身边只有两个宫女伺候,所以对外事一律不甚知晓。直到听到凤栖殿砸东西的声音,才让宫女去打探究竟,听说皇后疯了心下大惊,病情不好反倒更重了,今日又听说皇后竟在杖责万贞儿,于是从病榻上拼命爬了下来,想要阻止茹荃的疯癫之举。
“皇后,您,您已经打了万贵妃?”茯苓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无神的两眼中带着几分焦急,双手颤抖地扶住茹荃的胳膊。
“你是谁啊?”茹荃心一横,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我是茯苓啊……皇后不认识茯苓了吗?”茯苓看到茹荃满脸呆滞,语气冰冷,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旁边的问夏本以为皇后已经好了才会杖责万贵妃,可见她竟然不认得关系最好的茯苓,急急问茹荃道:“娘娘,娘娘,您到底好了没有?您别吓奴婢啊,奴婢以为您好了,怎么竟又糊涂了……”言毕,已急得哭了起来。
旁边的几个宫女太监一见刚才还清醒万分、威风八面的皇后如今又开始犯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个个唉声叹气,几个心软的宫女也开始抹起了眼泪。
“哈哈哈哈……儿子,女儿,你们都哭什么,为娘饿了,赶紧给为娘弄烤地瓜来吃!”茹荃嘻嘻一笑,把头上刚刚插好的金钗玉簪香花珠饰又都拽了下来,扔在地上,一边踩一边大笑。
“皇后……”茯苓唤了一声,满眼的心疼和失望,重重地咳了几声,被自己殿里的宫女搀扶着离开了。
茹荃忘了一眼茯苓失望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满脸是泪的问夏,偷偷叹了一声气,眼底略过一丝无奈,接着便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寝殿,大叫着:“烤地瓜,我要吃烤地瓜!”
……
乾清宫养心殿内,朱见深看着折子愁眉不展。王碧玟的父亲、镇北大将军王镇刚刚退出殿外,他带来的消息没有一个是好的——当年劫持先皇朱祁镇的瓦剌部族仍然不死心,一直在北疆边境作乱,如今又杀了数以千计的平民百姓,大有东山再起之势。
当初,瓦剌首领也先曾经威风八面,直接掳走了明朝皇帝,导致明朝政权险些瓦解,在关键时刻,大臣们放弃朱祁镇,改推朱祁钰为帝,也直接导致朱见深的太子之位被废。
几番波折后,虽然如今朱见深已经稳坐皇位,但想到幼年和童年所遭受的痛苦,仍是心有余悸——而这痛苦的根源便是这些野蛮的瓦剌人,虽然他们现在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但之前几年两方一直相安无事,却不知为何,从上个月开始大举南犯。
正在朱见深头疼之时,一个身影忽然推开了养心殿的殿门,三步两步地朝他的方向奔来,后面随即跟进来吴仁海,口中叫着:“娘娘,娘娘,皇上不让打扰呀……”
朱见深凝神一看,进来的正是万贞儿。便伸手示意吴仁海不要再阻止,打发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