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真冷
温嬷嬷的两片薄唇中呲出一个笑,得意万分地对四个太监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可是她自己要到树上吊着的……”
说罢,慢吞吞地从床头边的柜子中拿出了一个药箱,翻出了一副用黄纸包着的中药,递给了其中一个太监:“去煎了给西边屋里那个丫头吃了。”随后又转而看着茹荃道:“请吧,皇后娘娘!”
茹荃被太监绑了,推到了院中。一颗三米高的槐树光秃秃地立在那里。三个太监一齐将茹荃吊了起来,悬空的感觉让饿了一天一夜的她头晕目眩。
病得迷迷糊糊的问夏不知何时从屋内爬了出来,跪在温嬷嬷的脚下苦苦哀求着。
茹荃大喊一声:“问夏,回去吃药,养病,不要管我!”
只一句话,就已经耗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问夏被两个太监拖走,满脸泪痕。
温嬷嬷搬了一只小脚凳,坐在树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远处几个劈柴的嫔妃。
茹荃望去,见那几个嫔妃年岁显然已经不小,甚至有两人已是满头白发,想必是先皇的废妃。因为皇上登基不过一个月,废掉的第一人就是她吴茹荃了。
想到这里,茹荃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喂,温嬷嬷,你在这呆了一辈子,整人也整了一辈子,就不腻吗。”茹荃觉得闲着无聊,便气若游丝地撩拨温嬷嬷。
“哎呦,这是老奴分内的事情,累也要做啊。”温嬷嬷说得竟好像虐待嫔妃是她的日常工作一般。
“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过就是刚刚掀翻了你一个桌子,那还是因为你出尔反尔,做人呢,也应该讲点道理吧。”茹荃被勒的浑身刺痛,开始想办法撼动温嬷嬷。
“娘娘,无仇无怨老奴自然也不会为难人,不过老奴一辈子在这冷宫中,是最最捞不到油水的,好不容易来了一位贵气的皇后,谁知道还不如个废昭仪……”
“就算是本宫没有给你一丝好处,那你这么为难本宫,难道本宫就能被榨出油水来?”茹荃感觉力气一丝一丝地从身体里抽离,声音也越来越小。
“娘娘,老奴也不妨告诉你,要不是受人所托,老奴也不会做的这么绝,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我也懂。”
“受人所托?”茹荃本已经要昏睡,却被这四个字弄精神了。“你说的是谁?”
温嬷嬷的身影顿了一顿,咳嗽了一声道:“哎呀,没有谁,没有谁。”
显然,得意忘形的她才刚刚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茹荃也不再追问,其实也不必追问,她在宫中唯一得罪的也就只是那一个人而已。
想到被废之时,太后懿旨所说的万贞儿有孕,茹荃又不禁有些内疚,以为自己的无心之失真的伤害到了龙胎,心里默默地为那个无辜胎儿祈祷起来。
然而想着想着,眼皮却越来越沉,直到感觉身体的痛感全部消失——她昏了过去。
……
冷宫里没有钟声,没有沙漏,没有鸟语花香,没有宫女们成群结队走路的声音。
只有风声,一直忠实地从破洞的窗户纸中传进来。
冰冷的床榻上,茹荃微微地睁开了眼睛,问夏一脸焦急地道:“娘娘,感觉怎么样?”
刚想说话,恶苦的味道蔓延在口腔里,让茹荃不禁有些吃不消:“这是给我喂了什么药?还有,你哪儿弄的药?你的病可好了?”
“娘娘!您先别操心了,赶紧再歇一歇吧。”
“我已经好了,你快告诉我,那姓温的肥妇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是吴公公来过了。”
问夏的脸色已经慢慢转为平静,声音里也透着一丝安稳。
“吴公公?哪个吴公公?”
“吴仁海啊,娘娘认作叔叔的?”问夏一边起身给茹荃倒水,一边说道,语气里透出一丝欢快。
“吴仁海来冷宫做什么?”茹荃慢慢支起身子,感觉被绳子捆绑过的地方传来丝丝刺痛。
“不知道是来做什么,只是正巧碰到您在树上吊着,气得炸了庙,把温嬷嬷一顿数落,又请太医来给您开了药,才走的。”
听问夏这么一说,茹荃不禁感觉心头一暖。本以为自己胡乱认的叔叔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太监,必然已经习惯了拜高踩低那一套,如今看来,竟然还有几分良心。
“那你的病可好了?”
“好些了,太医也给我拿了几服药呢。”
茹荃从床上慢慢下来,见桌上放着一个食盒,旁边还有两套素净的布衣。
“这也是吴仁海送的?”
“这不是,这是纪昭仪塞了银子给那守门的小太监,才偷偷送进来的。”
纪昭仪便是茯苓了,茹荃想到,在这冷宫之中竟然还有人愿意接近她,不禁觉得有些欣慰。“看来我混得还不赖嘛!”
茹荃嘻嘻一笑,打开食盒,见里面六七种小菜样式十分可口,荤素相宜,样色齐全,而且问夏一直在周围放着烛火,现在还有一丝温热。“傻丫头,你怎么不先吃点,非要等凉了?”
“我舍不得吃嘛,再说,娘娘一直没有醒,我哪有胃口吃饭。”
茹荃微微一笑,拉着问夏坐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起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后,茹荃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打开房门,打算出去透透气。却惊讶的发现门口跪着一个人。
问夏定睛一看,竟然是温嬷嬷。
“娘娘,饶命啊……”温嬷嬷一见茹荃出来,如蒙大赦地道。
“你跪在这里做什么?求雨?祈福?拜神?”茹荃看着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奴是被吴公公罚在这里跪的,说您不开门,就不让起来……”
茹荃听罢,立刻后退一步,将两扇门重新关死,在门内道:“那你就当做我刚才没有出去过吧。我还得再睡上两天。”
“娘娘,娘娘……”门外的温嬷嬷带着哭腔告饶起来。
“娘娘,让她起来吧,虽然被吴公公罚了一时,但毕竟吴公公不能日日来照应我们,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问夏见茹荃仍未消气,柔声建议道。
“我怕得罪她?呵!现如今,我吴茹荃再也不怕得罪任何人了!而且,她既然得罪了我,那就休想再有一天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