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还要她嫁去王府?
清漪小筑闹起来的时候,柳玉梨刚刚回到自家小院儿,亲手给小杏松绑。
小杏噙着泪,揉搓着磨红了的腕子,呐呐喊了声儿“小姐”。
柳玉梨气还没消,冷着一张脸提出热粥喂她,“拢共就一方帕子,堵了你的嘴,腕上就没垫着,可疼么?”
这点子疼,也比不得下身的疼,也比不得脖颈的疼,偏小杏听了她的话就哭:“疼,可疼着呢!”
柳玉梨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小杏不担心,有小姐在,咱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一勺勺吃了半碗稀粥,小杏方抛开不安:“小姐,奴婢听着外头吵得很,可是府里出什么事了?”
“文峰园那边又闹呢吧,谁知道。”
她搪塞过去,将粥碗放下:“伤你的两个小厮,父亲已经处置了,碎嘴的婆子们也都叫捆了起来。”
昨日,是小杏受辱日,怕会成为她的梦魇,再不能忘的伤疤,可柳玉梨不希望这件事造成的阴影,影响小杏一生。
屋内安静许久,小杏终是吸口气,定定道:“小姐不是说,想在外置宅子么?小杏虽无用,可看守一座宅院还是顶得用的!”
只要不寻死觅活,做什么都好!
柳玉梨柔柔看她:“小杏不愿跟我出嫁吗?小时候,你总说要看着你家小姐风光出嫁呢。”
小杏噙着泪,趴在小姐怀中,委屈道:“可是小杏不能再在小姐身边伺候了,纵然小姐不弃,小杏又岂是寡廉鲜耻之人,非要拖着小姐往淤泥里走?”
……
就在柳玉梨继续劝说萌生去意的小杏时,清漪小筑里,柳容婷状况堪忧。
又是被九幽王与自家妹妹的亲事打击,又是被亲生哥哥拖累,柳容婷只觉得此生无趣,再无希望,竟存了死志。
她才踢了垫脚的凳子挂在梁上,素馨就闯了进来。哪知,这才救下人,前院儿老夫人、老爷还没过来,二小姐居然又投了湖。
这真的是不愿再活,丫鬟们乱作一团,哭着喊着劝着,全慌了神,素馨、素衣二个更是不离身,生怕小姐趁乱摸了剪子、发簪自戕。
待老夫人颤巍巍过来,大喊着“心肝肉”,与柳容婷哭到了一起,柳尚书连连叹气,秦氏躲在后头虽是劝着,可眼里的笑意如何都掩不住了!
待文月夜里给观菊苑带去消息时,柳容婷已被送去高府。
柳玉梨闻言,同情柳容婷更甚,冷笑道:“亏得老夫人自诩爱护这个孙女,平素总与人嚷嚷柳容婷是她的眼珠子,这才出事,就把人送走,可不是胆小怕事?”
小杏投来不解的目光,柳玉梨耐心与她解释:“二小姐这闹起来,老夫人生怕有个什么不好的,被高家记恨上呢。也不想想,这时候把柳容婷送走,她心中岂不更悲痛?”
“二小姐也是可怜。”文月道,有那么个哥哥拖累着,十八的年岁了,连个上门求亲的都没……还当老夫人是个贴心祖母,可出了事儿,先把孙女往外推!
“去了高家也好,总归高家待二小姐一向不错的。”文月捧着热茶说道,这次来,还给观菊苑拎了个小包裹,寻常的药材、药膏都取了一些,也没明着说是给小杏的。
柳玉梨闻言,摇头:“高家姑娘并不少,这些年,往二小姐身上撒的银子不计其数,当家夫人岂会乐意?再如何疼惜,也只是外祖家。”
余下的话,柳玉梨未说尽,柳容婷作为高氏精心栽培的一代,却没能出嫁勋贵世家,给高家实质回报,那边还会尽心尽力?
只怕柳容婷的日子,再没外面看得那么光鲜。
这些总归是别人的事,既如今收服文月,柳玉梨也有事托她去办。
“……最好是二进的宅子,不用太大,算作临时落脚之地。”
文月瞧着手中八十两的银票,满是不解:“小姐租宅子作甚?”
这眼见要出嫁王府,还用得着什么宅院啊?
“小杏不愿随我去九王府……”柳玉梨叹口气,总归是劝不住了,还不若给小杏在外寻个住处,也比在府中自在许多。而且,她心中隐隐有个想法,若能借此逃出生天,她自当要拼一拼。
小杏抿唇而笑:“这些钱,在京郊倒能买下个院儿,可小姐觉得荒僻,怕我一人住着怕呢,只肯在京城里先租下一处。”
京城的房子,哪里买得起,租金也死贵。可这也是小杏与柳玉梨双双妥协的结果了。
柳玉梨添道:“文月不也要离了柳府?到时候,大可和小杏居于一处,是再寻活计做也好,寻一处门面,自家做老板也可……改名换姓,投靠在王府门下,匪类贼寇也不敢打你们的主意。”
“是啊,是啊,到时候有文月姐姐做伴,小杏也不怕呢。”
文月惊喜:“奴婢谢小姐垂怜,竟连后路都为奴婢想好!”
说着她就要跪地叩谢,被柳玉梨赶紧扶了。
“顺手为之,哪里当得起你如此大礼!”
这样,租一处落脚之地的宅子的事就算敲定了。
文月回到上房的时候,脚步轻盈,脸上带笑,幻想着自家出府之后,做些小生意的安乐日子。
谁知才蹦达几步,就瞧见文蕊在廊下一脸急色,见着回来,赶紧一把抓了:“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文月心惊,装作从文峰园回来:“去看了看青絮……你晓得的,人已不成了。”
青絮是伺候大少爷的,与她们这些大丫鬟也有所交际,这一次老夫人本是发话留她一命,好照料伤病在床的大少爷,可秦氏早就想在大少爷身边全按上自己的人,哪里肯给活路,一百板子下去,当时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文月防着有人觉察到她行迹,才往文峰园兜了一圈,总归大少爷病鬼一个,再是可怕,人也起不来呢!
文蕊听言,狠蹙着眉:“大晚上去寻她,也不怕染了晦气!”
文月眨眨眼,不动声色得试探:“怎么,夫人不是睡下了?怎你这样气急败坏!”
文蕊狠狠拧了她一把,恨铁不成钢:“还不都是因为你!夫人本有意抬房,属意于你,偏老爷今儿过来,你却遍寻不到了!合该叫文柳那浪蹄子抢了你的风头!”
文月惊喜之色险些外露,这可真是打瞌睡碰上了枕头啊!
安慰了文蕊几句,晓得她是与文柳不合的,全没放在心上。今儿本不是她当值,说着话就要去洗漱歇息了,谁知文蕊的话却给她敲了一记闷棍——
“若非夫人思量三小姐的事,哪会叫文柳得了便宜,去伺候老爷呢!”
文月疑惑:“怎么,夫人这么快就想到好法子啦?”
文蕊得意一笑:“那是,就用大少爷的法儿,甭看那魔星不是个东西,可毒起来也要人命呢!夫人赞着大少爷的法子好,也要学了来——破了身子,哪个还要她嫁去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