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首杀
柳府终于炸了锅，下人们议论纷纷，有说冤鬼索命，有说大少爷中邪，甚至，有人说大少爷转性了，爱上了男人。
最后这条流言，令满府的小厮菊花一紧，连去文峰园送个瓜果都软了蛋，来去如风。
秦氏怒的心头火起，这风言风语叫她连出去游玩会友的心思都没了，甚至头一次替柳景韫柳大少澄清——大少爷不是爱男人，而是那个小厮手脚不干净，居然偷走了大少爷新欢的肚兜，这才叫大少爷气的打了板子。
只打了十下板子！
那小厮真实的死因，也并非是因打的重了、狠了，毕竟是秦氏发过话，留的人，行刑的时候，甚至只打破了皮肉，根本没伤筋动骨。
那他怎么死的？
听跟他一个屋子的小厮讲，那死状可太恐怖了，死前一直痛苦地抽搐，可人脸上还带着笑……
闹鬼啊！！！
谣言四起，便是秦氏铁血手腕，打了多少人板子也压不住了。
更恐怖的，却在后头。
观菊苑外本有几棵百年老树，郁郁葱葱的，从前还不觉什么，自打小杏这一去，又传出闹鬼的事情，紧挨着这里住的府中下人们，便开始大批大批得病倒。
浑身抽搐，双目发直，夜半梦游，甚至开始呓语，没几日，一开始发病那几个已经形同死人，面色惨白，双目呆滞，一到晚上便鬼哭狼嚎，大喊大叫。
秦氏听了回禀，也是吓得心肝颤，赶紧派人抓了送去庄子上，然而，那一片儿闹起来的越来越多，纵使是没发病的，也不敢往那头去住。
就连宫中也是惊动，还当柳府闹起来瘟疫来，可派了御医，各个说发病之人好的很，全查不出病因。
闹鬼之说愈演愈烈，而，最让人崩溃的消息传来，当初被扔去庄子上，垂死的几个疯子，居然好了。
一时间，上房门庭若市，仆役们全都恳请主子开恩，放大家去庄子上做活去。
而京里好些人家也听到了风声，隐隐的，前因后果也都传开，大少爷派人强暴自家亲妹、丫鬟受辱、打死百十女婢……恶言恶行不胫而走，等柳尚书在朝堂被昭淳帝喝问时，才发现自己的丑事再也瞒不住了！
……
经这样一闹，柳玉梨已经在沉香榭卧床休息一个月。
待她醒来，她家父亲已经被勒令在府中反省——因为家事被当朝喝斥的官员，他还是头一个。这家风不正、管家不严，够御史捉住好好奏上几个月了，本该撤职、贬官，因为柳玉梨婚期将至，又是九王爷将来的岳家，这才保住了官途，可以后怕再无机会往上升迁了的……
文月觑着屋里没人的时候，偷偷与小姐说话，把府里的情况，全汇报一番：
秦氏因为此事，被柳尚书扇了一个大耳光，狠折了面子，如今带了四小姐躲回侯府，死活不回来了。
大少爷也被捆了，也不知送去哪个庙里“修行”去了。
至于柳容婷……
“您的婚期照旧，圣人也没额外下旨意……二小姐以为自己是正妃待嫁，还在绣着大红的嫁妆，府里连连出事，前日里，吐了血，人也昏迷不醒了。”
柳玉梨终于睁开了眼，眼神清澈，并无病中饱受折磨的颓丧模样，只是脸色苍白，人也更瘦了——只显出了一双圆润的眼睛来。
“可请了御医？怎么说？”
文月叹口气，替其掖了掖被子：“思虑太重，伤了身……也只说要调养。”
不过，文月也松口气就是了，言道：“大家一月前，只当您的‘正妻’之位要让给她了，如今朝廷没动静，王府也没动静，可见王爷与皇上，也是明事理的。”
本就是三小姐的姻缘，因高、柳同时出面，已狠打了她的脸，一点情面都不留。一样是女儿，偏千宠万娇的是二小姐，无人关心在意那时差点死掉的三小姐……想想，也真是可怜。
有比较，才有得失，如今沉香榭上下全都一条心，希望三小姐赶紧好起来，可别输给了二小姐——虽然二小姐是才女，那样灵气高贵，可她们这群婢子跟三小姐相处久了，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况且，三小姐从不打骂下人，待人和善不说，有什么吃的喝的，也常赏下来。
对比起来，二小姐就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仙女，三小姐就是一个好主子。
柳玉梨经此一病，精神反而越来越好，只常常发呆发愣，良久才吩咐文月说：“宫里赏了不少的山参、鹿茸，都是补物，给二姐送去些。”
文月点头：“已经送去了，司琴样样事办的妥帖。”
她也不居功，柳玉梨有些乏，文月便起身退了出去。
小喜儿鬼鬼祟祟从窗户翻了进来——半人高的窗沿，比小喜儿还矮。
柳玉梨见着她轻笑，哪里还有那副疲倦样子，轻声与她道：“观菊苑外可收拾好了？”
小喜儿点头，圆圆的脸儿都是肉，一颤颤，很可爱：“都按着您的吩咐做了。”
柳玉梨摸摸她的头，从床头的几案上拿了一包糖角喂她：“你莫怕。”
小喜儿囫囵点头，咬着糖块道：“奴婢不怕的，小杏姐姐又没有真的死掉的——不过小姐好神奇，怎么就让那些人怕成那样哒？我家主子说，小姐是神仙呢。”
柳玉梨“咯咯”轻笑起来，柔柔的，还没有痊愈的她，红晕了双颊：“是你家公子抬举了。”
如何能叫那群人发病？
当初围观、唾骂小杏的，如今，全有了报应。
她沿着未关好的窗户，向外望去，远远，是观菊苑的破败——从众，不论古今，都是人类的惯性。
这样大范围使用暗示效应的催眠手法，在以前，柳玉梨从未试过，不论是前世今生。
她还是个成人的时候，以心理治疗为职业，是专业催眠师。
催眠，并不恐怖，挖掘人的内心，剖析、引导，然后……达到病愈，亦或是，沉睡在幻境的伊甸园。
她以此为职业，从来秉持职业守则，未曾害过一个人，更不敢把这些被禁用的“黑色”催眠术用于临床中，自然，这一次，是她的首杀。